哪怕以為都已經放下，但她還是舍不得，將這一段回憶從心底刪除。

而齊翊是見證了這一切的人，他越是耐心包容，便對他越是不公。

蔡滿心做不到心無芥蒂。

江海攥緊她的手：“老怪是一個很好的人，比我好太多了。如果你最初遇到的是他……”

“那有什麼辦法呢？”她半闔了眼，伏在他肩頭，“我沒有後悔過。”

她曾經那麼深刻、那麼執拗地迷戀過一個人。但“愛”又是一個不夠貼切的遙遠詞彙。

他們來不及彼此相愛，就已經經曆了生離死彆。

“我會想，真實的我，是你喜歡的樣子麼？”江海撫摸著她的頭發，“真正了解之後，你也許會失望。”

“你對自己這麼沒信心麼？”

江海笑了一聲：“應該比以前好些，脾氣沒有那麼臭了。”

“我應該，也比以前心平氣和。”蔡滿心也笑，“就算是成熟一些吧。”

“所以也不必遺憾，即使那時候在一起，也未必會長久。”他說，“比如，你會讓我少喝酒、抽煙，雖然我知道你是對的，但那時候怎麼會接受彆人的規勸。我們會為了一些小事吵得不可開交……能在一起多久呢？一年，兩年，至多三年？直到把兩個人之間的那些好感都磨掉。”

蔡滿心笑：“那現在呢？”

“還是會，比較固執吧。但你隻要提醒我一下，我會試著去改。”

蔡滿心饒有意味地看他：“這算是，一個承諾嗎？”

“承諾是一個很重的東西，沒有人能百分之百保證未來發生的事，我隻能說，儘力。”

“這就夠了。”蔡滿心笑。

她曾想要許多確定的承諾，因為那時的江海讓人感到惶恐不安。

但此時不需要什麼言語，比承諾更為重要的，是他們想要一同麵對未來的決心和勇氣。

飛機終於衝破濃霧，淩駕於雲層之上。上方依舊晴空萬裡，陽光耀眼。

雖然他所在的島嶼漸漸縮小成地圖上的一個點，但這一次，她不會在感到惶恐和不安。心中的思念變得純粹而明淨，重逢不再遙遠。

蔡滿心抹去臉頰的淚水，欣慰地笑起來。

回來後的某天，加班到華燈初上，微信裡收到江海發來的照片。

他說：“雨後放晴，有燦爛的落日。”

蔡滿心發了個翻白眼的圖標：“哈，不想陪我看落日，說從小看到大，現在又自己去看！”

對方長久地“正在輸入”，最後發出來的話並不長：“的確沒那麼感興趣，但知道你喜歡……”

他其實還寫了下半句：“所以看到落日和星星的時候，就會想到你。”

寫完之後又覺得尷尬窘然，輕浮粘膩，快速刪了這句。但又覺得，這的確是他所思所想，他的確在每一個落日的時分，都會第一時間想到她。這樣的表達，定會讓她莞爾一笑。

於是又將這半句寫上。

如此反複修訂，猶豫得讓他都覺得不像自己，索性一咬牙，還是發了半句出去。

片刻，蔡滿心的電話便打過來：“然後呢？”

江海發窘：“什麼然後？”

“你的話，沒說完吧。”

“隻是想發張照片給你，你總惦記麼。”

“是看到落日的時候，就會想到我麼？”手機那邊，她的聲音裡含著笑。

江海略帶尷尬地輕了輕喉嚨，卻也沒有否認，和她一起低聲笑起來。

月亮從雲海後探出頭來，映著遠在異鄉的兩個人。

他們閒散地聊著，眺望天邊同一輪月亮。

蔡滿想起在海邊時，她對江海說：“落日我想要，月亮我也想要。”

江海笑她：“你可真貪心啊。”

太多的心願，曾經以為是奢望和幻想，如今又蓬勃萌發。無論日升月落，四季輪轉，每一個時刻的思念，終於都有人可以訴說傾聽。

是啊，她就是這樣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