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 “彆走。”(2 / 2)

春天不走遠 十酒月 6013 字 9個月前

“那我給你找一把,”說罷林頌安就要起身,“這雪一時半會也停不——”

話還沒說完,便被來電鈴聲打斷了。

“抱歉,”池聿垂眸掃了眼,“工作上的電話。”

“啊,那你先接吧。”

林頌安又坐了回去,目視男人走到窗邊,她才百般無聊地拿出自己的手機。

昨日上完一整天的課沒來得及好好休息,今天又一早便回來了,刷了會手機林頌安的眼皮就不受控地變得沉重。

強撐著睜開看一眼仍站在窗邊的男人,也不知道對方在和他說些什麼,總之,似乎還沒有要結束的意思。

林頌安順手拿過旁邊的沙發抱枕,索性閉上眼睛小憩。

……

再次有意識的時候,林頌安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坐在了奶茶店裡。透明玻璃外是來來往往穿著校服的學生,在烈日下,每個人臉上的笑容都是燦爛的。

她一愣神,正疑惑著洛北的冬天何時有過這麼大的太陽,不遠處的玻璃門忽然被推開,來者氣喘籲籲地跑到她麵前,微微彎著腰,雙手搭在膝蓋上。

“我來晚咯,頌安想吃什麼,我請客。”

林頌安細細看了他一眼,輕聲道:“你又去打球了嗎?”

少年直起身點頭,語氣慚愧:“最後一節是體育課,我把表摘了,忘記放學時間了。”

少女抿抿唇,才道:“沈澈哥,如果你要打球的話在手機上給我發個信息就行,我就先回家了,”她低下頭,“害你掃興了。”

沈澈坐到她對麵的位置,恨鐵不成鋼地輕拍了一下她的腦袋:“說什麼話呢林頌安,明明是我們提前先約好的,你甚至可以責怪我遲到了,而不是說自己掃興,知道嗎?”

林頌安摸了摸被打的地方,小聲地“哦”了聲。

“想喝什麼?”

“珍珠奶茶,少冰三分甜。”

沈澈抬手喚來服務員,點了兩杯奶茶。

之後朝少女攤開雙手,“試卷呢?”

林頌安有些心虛,磨蹭了半天才將期中考試卷從自己的書包裡掏出來。

沈澈看見試卷上用紅筆畫出的、醒目的58時,即便事先做了心理準備,他還是沒忍住“嘶”了聲。

“這次大家都考得不好,”林頌安連忙補充道,“我差一點就夠上平均分了。”

“一百五十分的數學卷子,考五十八分?”明明是指責的話,可語氣裡更多的是調侃。

林頌安無意識地摁著手中的筆,默默反駁:“數學很難啊,我又不像沈澈哥,什麼都能做得很好。”

沈澈無奈地看她一眼,起身坐到她身邊。

“從第一題開始講?”

林頌安點點頭,畢竟作答正確的題目,有些也是她猜的。

夏日的夜晚總是暗得很慢,夕陽像橘紅色的新衣,籠罩在整個城市的上方,餘暉透過玻璃窗戶溜進來,打在一旁少年的身上。

林頌安開始走神,耳中已經聽不見那些什麼未知數、什麼坐標,視線逐漸從枯燥的卷子上移開。

先是握著筆的手,再是兩人靠得很近的肩,最後是沈澈專注的側臉。

有時候林頌安覺得自己也不是那麼的不幸。

父母離開後,她變得溫順寡言,沈澈常常和她說要多交朋友,那樣生活會更豐富些。可他不知道是,林頌安從來都不覺得生活枯燥,因為她有喜歡的他在身邊。

“考這麼差還走神,”少年發現了她的沉默,“下次還想不想進步了?”

林頌安挪回視線,生硬地轉移話題:“還有一個多月就高考了,我在想這樣會不會耽誤你時間。”

“不至於,”沈澈說,“和你講題就當幫我鞏固了。”

林頌安喝了口奶茶,咬著吸管含糊不清地打探道:“沈澈哥,你有沒有想過要考什麼大學?”

沈澈放下筆,竟真的思索了一下,半晌搖搖頭:“沒仔細想過。”

“那專業呢,”她繼續追問,“想讀什麼專業?”

“這個想了,”沈澈轉動著手中的筆,背靠在白牆上,“心理學。”

“心理學?”

“嗯,”他斜看她一眼,“那我們頌安呢,想過沒有?”

“沒有。”

“不著急,你才高一,還有時間。”

說話間,落日逐漸隱入山頭。

沈澈將試卷疊好,收進林頌安的書包裡。

“不講了嗎?”林頌安問。

“先回家,吃完飯再繼續講,”沈澈拉好書包的拉鏈,“不然姑姑又要擔心了。”

收拾好東西,兩人踏出玻璃門。

身後傳來服務員清脆的“歡迎下次光臨”,和街上嘈雜的聲音混在一起,真實得要命。

林頌安不緊不慢地跟在沈澈身邊,雙手扯著書包帶子。路燈一盞一盞地亮起,遠處的高樓也充滿閃爍的燈。

“沈澈哥,等你上了大學,我還能……”

再次抬頭時,身邊的人不知道何時已經不見了身影。

林頌安止住腳步,驀然轉身。

來時的路什麼都沒有,隻有三兩行人,進進出出路旁的店鋪。

“沈澈哥?”

她顫抖著聲音喚了一聲,無人應答。

無意識地想扯緊手裡的書包帶子,卻發現手中空無一物。身上的校服也消失不見了,變成了她在舞室裡最常穿的那身練舞服。

練舞服?人怎麼能預知未來的事情。

林頌安往前走,顫抖著雙唇撞開了好幾個人,身上卻沒有知覺。耳邊充斥著謾罵聲,越來越遠。

忽而,天空中下起了雨。

川流不息的街道猛然一晃,變成了泥濘的盤山公路。

她站在懸崖邊緣,終於又見到了背對著她的沈澈。

“沈澈哥……”

林頌安想跑過去,竟邁不開腿,她想大喊,喉嚨像被堵住般發不出聲。

彆走。

沈澈哥,彆走。

在視線內的畫麵徹底變成黑暗前,林頌安眼睜睜地看著前麵的背影被泥土吞噬,世界排山倒海。

什麼都不見了。

……

池聿這通電話打了將近半個小時。

轉身正打算和林頌安打聲招呼就離開,卻看見她竟靠著沙發睡了過去。

他環視一周,在不遠處的靠背上找到一張毯子,放輕聲音走幾步,小心翼翼地將它蓋在林頌安身上,還不忘用手掖了掖。

正欲起身,麵前的人忽然在睡夢中皺起眉頭,而後口齒不太清晰地喚了聲“沈澈哥”。

池聿微頓,沒說話,隻是定定地看著她的麵容。

好半晌,就在他再次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林頌安緩緩睜開眼,意識尚未完全清醒,掩在被子下的胳膊一抬,毫無征兆地抓住男人垂在身側的手。

“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