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下山的……(1 / 2)

沾洲歎 詩無茶 3781 字 10個月前

下山的路上,祝神在賀蘭破懷裡昏死過去。

丘墟偏僻,山路顛簸,荒野之外還是荒野,賀蘭破為了不讓他過多受風,一離開風雪地,就尋了處乾燥溫暖的山洞將祝神安置進去。

祝神身上裹了兩層衣裳,賀蘭破微微探手進去摸了摸他的體溫,心口處還是熱的,彆的也摸不出來了。

他在冰川之下待了近半年,甫一出來,又上了丘墟。若論體溫,他比祝神更像一個死人,隻是寒氣仿佛已經成為了他身體的一部分,於他行動無礙。賀蘭破從頭發到四肢,渾身上下除了冷還是冷。

而人間正是暖春。

他不敢試圖用自己的身體溫暖祝神,在山洞附近撿了些樹枝,用棕葉捧了溪水回去,祝神喝不進水,他便用指腹蘸著在祝神嘴唇點了一圈以保濕潤,接著扭頭回去生火。

去年中秋他與祝神觀音廟一彆後,便斷斷續續沒了音信——賀蘭破花八十萬重金拜托的那位女法師——越郎,戚長斂在引誘控製祝神的同時察覺到了她的念力,因此對她進行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追殺。越郎東躲西藏,也不斷試著聯絡賀蘭破,每一次冒出點風聲都無一例外被戚長斂捕捉到,因此隻能把腦袋一縮,當起地鼠來。

他們三個,賀蘭破追查戚長斂,戚長斂追殺越郎,而越郎在聯係賀蘭破與躲避戚長斂之間來回搖擺,竟成就了個賀戚二人互不知曉彼此真實目的的格局。戚長斂隻當賀蘭破是祝神下山勾搭的小情郎,並不知曉暗地裡派女法師追查自己的人就是他;而賀蘭破,則因為身無念力又被祝神隱瞞,從一開始就不知道戚長斂一直在祝神身邊。

直到那次,越郎終於同賀蘭破接頭,告訴他自己有了鳳辜的下落。

其實並非是她找到的鳳辜,而是鳳辜找上的她。

人念合一的法師,世間隻此一個。隻要鳳辜願意,念力探及整個沾洲,也不會使人察覺,除非他自己有意召喚。

當越郎感知到鳳辜的念力時,對方的念息已非常微弱,隻在朦朧中指示她將賀蘭破帶到梓澤邊上。

至於鳳辜如何知道她與賀蘭破的關係,這也並非她能探查的。

越郎照吩咐要將賀蘭破帶去梓澤,臨走前賀蘭破找過一次祝神——那個十二月的清晨,因為小魚滾下床的一聲哭鳴,祝神哄了一早上,屋內屋外的兩個人終究沒有見上麵。

跋涉千裡,站在百尺冰川上,越郎告訴他:“往下走,找到盤龍鐘。敲響鐘聲,鳳辜便出現了。”

冰麵之下仍舊是冰,往下要如何走?除非自己開出一條路來。

賀蘭破用刀一寸一寸地挖,不知猴年馬月才能挖到盤龍鐘的位置。

他一言不發地乾起來,越郎一遍一遍重複叮囑:“在你見到鳳辜之前,不要回頭。”

賀蘭破驀地仰首道:“不行。”

他可以挖一時,一天,一個月,但不能長長久久沒個休止地挖下去。身後還有那麼多事沒做,戚長斂也沒有找到,祝神還在外麵流浪,自己怎麼可能把時間無止境地耗費在這個冰川上?

賀蘭破不了解鳳辜,故而越郎儘可能簡短地解釋:“鳳辜與戚長斂是至交,是這世上唯一也是最有可能了解戚長斂一切的人。”

她頓了頓,又欲言又止地道:“我聽說……人念合一的法師,知悉世間來去萬物。”

她暗示至此,也不敢多言,梓澤寒氣逼人,是鳳辜的念力在指示她應該離開了。

賀蘭破在原地若有所思片刻——隻是片刻,便蹲在冰麵繼續往下挖了。

與其浪費時間糾結是否要做這件事,不如立馬就做。

沒有什麼是不能開始的,也沒有什麼是除了祝神以外不能放棄的。若真到了不得不離開那一刻,他也能舍棄所有成果抬腿就走。

賀蘭破留在了梓澤,不知疲倦地重複著這一件事。

起先他沒覺得餓,也沒覺得冷,過了很久他意識到這一點時,第一反應是自己需要找一個記錄時間的法子。

梓澤有正常的日夜更替,隻是他一個人在這裡,日子久了也會遺忘年月。

於是每過一輪日升月落,他便割下一根發絲包起來,提醒自己現在是何年何月何日。

在梓澤的第一個月,他的刀變鈍了。鈍刀使他的速度慢了下來,賀蘭破並不在意,因為除了刀他沒有更好的工具——既然沒有,就在有限的條件裡做到最好。

很快賀蘭破遇上第二個問題,他的身體失去了對溫度的感知。

他隱約感覺到自己對疲倦、饑餓以及寒冷的免疫興許是源於未知深處的鳳辜的力量,但這力量無法阻止正常的肉身對環境的反應,漸漸的他的手摸到冰川時感覺不到涼意,他便明白自己的身體此時比寒冰更冷了。

不知日後出去了,還能不能恢複如常,若是不能,那便得時刻注意著彆在祝神身邊待久了,畢竟祝神是很怕冷的。

賀蘭破生出這個想法時短暫的黯然了一下,手上卻沒因此落下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