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的好處對於曲春來來說大概是一夜好眠,一覺醒來隻覺得神清氣爽,完全沒有彆人所說的後遺症,一瞧手機,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他靠在床上發呆。
將昨晚上的一切記憶在腦袋裡麵梳理了一遍,隨著記憶湧上心頭,心情也變得五味雜陳了,有對徐歸的厭惡和失望,也有對徐佑之的惱火,一種自己被當作傻子耍的感覺。
氣著氣著就笑了,他抱起徐佑之買的銀漸層,捏了捏它的小爪子,輕聲道:“寶貝,你爸真是個混蛋,就會扯謊騙我……”
曲春來家的貓兒,都叫寶貝,沒有其他名字。
但是總得來說,他覺得是輕鬆的,他心裡沒了最後一絲懷戀和留戀,心裡還有一種微妙的感覺。那種類似於在前男友麵前證明自己比他過得好的自豪感。
他起來時候沒看見徐佑之,還不習慣了一下,他記得昨天晚上他是抱著他睡覺的,旋即他又想到,今天是周一,徐佑之需要上班。
他拿起手機給他發了一條短信,嘴角帶著笑:[混蛋!騙子!狗東西!快回來給我做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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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佑之並沒有去上班,而是在徐家老宅裡,他看著一群興師問罪的人,他一人站在中間,眉眼間帶著笑:“爸,這是乾什麼,三堂會審呢?”
隻見他爸、他媽、他大哥以及他每天忙的腳不沾地的二哥都來了。
他爸媽都是頭發全白的老人,隻是老人精神矍鑠,半點不服老,還能拿著棍子追著他跑三裡地。
他媽是一個眉眼溫柔的人,最先說話緩和氣氛的也是她,似乎不明白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徐家老宅是一個四合院,三進三出的院子,帶著古樸陳舊的氣息,這樣一個環境下,徐爸爸滿是溝壑皺紋的臉顯得更加嚴肅了。
“這是做什麼,三兒又怎麼了嗎?”徐媽媽穿著一身灰色的旗袍,盤著銀發,麵容溫柔。
徐媽媽是最疼老三的,不光因為他是最小的孩子,還因為他是對她最孝順的人,經常來看她,帶的禮物,通常都是最真心樸實的東西。
“你問問你的好兒子,昨天乾了什麼好事?”徐建國舉著手上的拐杖敲了敲,眼神極其冷酷。
李麗華見他這麼生氣,愣了一下,轉頭看向站在中間極其散漫又淡然徐佑之:“三兒,怎麼回事?昨天我都沒瞧見你,你做了什麼好事?”
徐佑之笑著回答:“我給您帶了一個兒媳回來。”
李麗華登時眉開眼笑,激動的站起來,抓著徐佑之的手:“真的?那可太好了。”
徐佑之對著他媽笑了笑,隻是其他人卻笑不出來了,徐建國冷哼一聲,臉頰氣得通紅:“兒媳婦?那可是個男人!不知廉恥的東西!”
徐媽媽表情凝固了一瞬,望著依舊淡笑不語的兒子,又問了一遍:“真的嗎?”
徐佑之點頭,“真的。”
徐建國登時就憋不住火氣了,揮著拐杖朝著他打了過來,絲毫不顧徐媽媽還站在徐佑之旁邊,徐佑之護著徐媽媽,用自己的背去接他揮下來的棍棒。
“我打死你這個逆子,真是個沒臉沒皮了!你不嫌丟人,我還嫌呢!”
二哥徐寬之連忙上前去攔著,徐毅之坐著沒動,麵無表情的看著這場家庭混亂。
徐佑之挨了幾悶棍,李麗華反應過來,連忙抓著徐佑之的手,眼裡帶著擔心的問道:“你沒事吧,三兒!沒打疼吧。”
徐佑之沉默地搖了搖頭,不在意的笑了笑。
李麗華見被二兒子拉著還不消停,一直叫嚷著要動手的徐建國頓時怒了。
她推開徐佑之的手臂,憤怒地看著徐建國:“徐建國,兒子這麼大了,你還動不動喊打喊殺的,想什麼樣子。我今天把話放在這裡了,就算佑之找了男人老婆,我也認這個兒媳婦......”
徐建國大喝一聲:“住口!認什麼認!你一個女人家家的懂什麼!徐家的臉麵不要了嗎,徐佑之他為什麼長成今天這個混賬模樣,都是你慣的!什麼樣的娘,就有什麼樣的兒子......”
“爸!”三個兒子同時開口阻止了徐建國說出更加難聽的話。
李麗華已經悄悄紅了眼眶,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她這輩子都被人捧在手心裡的,從前父母疼愛,後來丈夫寬厚,兒子孝順。她這輩子順風順水,從沒有被這麼吼過。
徐建國被怒氣衝昏了頭腦,再加上多年身居高位,被人奉承,早就不是那個被指著鼻子罵攀高枝的窩囊男人了,所以他也不再那麼敬重、害怕自己的妻子。
徐佑之見狀,沉了臉色,輕輕摸了摸徐媽媽的頭發,為她勾起散落的發絲,低聲安慰道:“謝謝母親,我來和他說,您先去休息好不好?”
李麗華氣得麵紅耳赤,這幾乎算是這麼多年,她聽過最難聽的話,她委屈得全身都在顫抖,腦袋充血,下一秒似乎就要暈倒了。
徐佑之拍拍她的背,看向沉默寡言的徐寬之,輕聲道:“二哥,你將媽帶回房間去,我等等就來。”
徐寬之看了一眼徐佑之,垂下眼簾,拉著難過的李麗華下去了。
“父親,我有話和您講,還是讓大哥也走開吧,您大概不會想讓他聽到我接下來說的話。”徐佑之語調平靜,心裡卻並不如臉上這般的冷靜,有翻滾的烈焰在燃燒。
徐建國坐回椅子上,冷笑一聲,隨後看了一眼徐毅之,徐毅之便也走了,整個堂廳隻剩下父子二人。
“你有什麼屁快放,敢丟徐家的臉,我就抽死你!”
徐佑之站在他跟前,看著他氣急敗壞的樣子,不由覺得好笑,又覺得極其荒謬:“爸,你覺得我為什麼會是同性戀呢。”
他不能理解麵子真的如此重要嗎?
這話一出,徐建國臉皮微微一抖,眉眼間陰沉了下來,他望著徐佑之,那表情有驚訝、有懷疑更多的是凶狠。
“爸你聽說過沒有?同性戀其實會遺傳的啊。”徐佑之並沒有聽說過這種遺傳可能性,隻是張口胡謅的:“您和已經死去的老管家是怎麼回事?大哥和他手下的秘書是怎麼回事?大嫂為什麼會和大哥離婚?您要我直接說明白嗎?”
徐建國眼皮狠狠一跳,抬頭看著徐佑之淡然無懼的臉,手上的拐杖已經揮了出去,啪一聲,打在徐佑之肩膀上,徐佑之動都沒動一下。
徐建國滿是褶皺的臉上帶著被人拆穿隱秘的難堪和憤怒,他罵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我是不是胡說您心裡有數,今天如果不是您咄咄相逼,讓我媽傷心了,我不會多說什麼。您騙了我媽五十多年,我希望您繼續騙下去。如果我媽傷心了,你最想守住的秘密也彆想守住半點兒。”徐佑之眯著眼警告他,臉上都是對於親情的冷漠,還有一絲對於徐家血脈的惡心和厭惡。
他十二歲的時候看見自己的父親和彆的男人廂房廝混,他忍了十八年從未跟人提過半句,卻再也不親近父親,甚至一度產生生理厭惡。
徐佑之愛他的母親,她是一個十分溫柔美好的人。所以他討厭這他虛偽的父親,那令人作嘔的行徑讓人不恥。
他們以同性戀這種標簽為恥,他偏要時時刻刻提醒他們惡心又虛偽的遮掩,在這個爛到根子、壓抑本性、虛偽至極的家裡,他偏要肆意妄為。
將徐建國、徐毅之那塊遮羞布揭開,讓他們看看自己是什麼德行。但也許他們這種人,永遠不會意識到自己的問題。
在每次旁人提起他,辱罵他是同性戀時,也每時每刻提醒著他們,他們有多惡心。
徐建國怒目圓睜,他舉著拐杖的手有些顫抖,他絕不會承認這個事實,罵道:“昏漲東西,我是你爸,你就這麼威脅我?!拿那些子虛烏有,毫無證據的荒謬言論,就想威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