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東宮。
一隻手緩緩揚起,落在了緊皺的眉心上。
躺在床上的人動了下,睜開了眼。
一直伺候在側的小宮女累得打了個盹兒,剛一睜眼就和剛剛醒來的梁遷對了個正著。
小宮女頓時一個激靈回過神來,她趕緊湊到司馬長庚跟前小聲道了句:“太子殿下,梁公子醒了。”
司馬長庚本就是挨在床邊閉目養神,聽到宮女的話立即抬頭看向床上。
見梁遷神色如常,他如釋重負一笑:“止荊,你總算醒了。感覺怎麼樣?可有哪裡不適?”
梁遷揉了揉酸痛的額角,聲音粗澀:“沒什麼,就是有些頭疼。”
司馬長庚扶著梁遷靠坐在床柱上,搭在對方胳膊上的手順勢下滑落在了梁遷腕間:“沒事就好,你整整昏睡了一夜可嚇死我了!”
梁遷扯了扯顏色稍顯慘淡的嘴角,露出個安撫的笑:“殿下放心,我沒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司馬長庚望著他一臉的疲憊之色有些心疼,“止荊,你……”
“殿下……”梁遷不動聲色將自己的手腕從司馬長庚手中掙脫出來,聲音愈發粗啞,“給殿下添麻煩了。”
麵上一抹失落轉瞬即逝,司馬長庚默默收回了手,強撐起一抹乾笑:“不麻煩,止荊多慮了。”
正想吩咐宮女去倒水,側頭剛好撞上宮女來不及收回的古怪神色,他即刻就沉了臉色,低斥一聲:“出去。”
被司馬長庚逮了個正著,宮女嚇得麵色一白哆嗦著手腳趕緊往外退:“是,是是……”
“殿下。”梁遷喊他一聲,嗓音粗啞,“殿下莫要動氣。”
司馬長庚聽了也顧不上和那宮女生氣,趕緊起身給他倒了碗水遞到嘴邊:“來,先喝點水潤潤嗓子。”
梁遷低頭喝了幾口,覺得嗓間刺痛的感覺緩解不少:“多謝殿下。”
“現在覺得好些了麼?”
“好多了。”話雖如此說,可梁遷從剛才起就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瞧著沒什麼生氣。
“昨夜好險。”想起昨夜的一幕,司馬長庚直覺嗓間堵了一口悶氣,上不去也下不來,難受得緊,“好在江福回梁國公府的路上碰到了我,我便跟著他一道去了洪澤浦,不然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梁遷沒搭話,似在思考旁的事,隱約可見眼角一抹濕意。
司馬長庚心裡咯噔一聲,心說難不成昨日他去時已晚……紀淩易那畜生已經得手了?
也是,細想想,昨日他趕到的時候止荊的衣裳的確淩亂不堪。若不是怕止荊介懷,昨夜定會給他脫了衣裳讓太醫好生檢查一番。
司馬長庚越想越坐立不安,糾結半晌還是決定將此事一問究竟:“昨夜我趕到的時候你已經暈過去了。”他麵上有幾分不自在,“你……有沒有……紀淩易那個混賬……他……”
“殿下!”梁遷忽然抓住了司馬長庚的胳膊,眼眸隱含濕意。略顯蒼白的唇動了好幾次卻沒有立即出聲,他似在糾結,片刻後似是終於下定了決心,緩聲道,“我想……問殿下一件事。”
司馬長庚以為梁遷失身於紀淩易故而如此,他心中雖然憤恨不平更多的卻是鑽心的疼:“止荊,若是紀淩易那畜生真的……真的欺辱了你,我必會去父皇麵前替你討個公道!”
“殿下!”對他的話梁遷仿佛充耳未聞,隻自顧自說著,“司馬晟他是不是戰死沙場了?”
“司馬晟?”司馬長庚愕然看他,“你不是說你和他之間沒什麼牽扯麼?那你怎麼……還有,你怎麼知道司馬晟去了前線禦敵,此事是軍機要事並不曾外泄,你……”
梁遷激動地抓緊司馬長庚的胳膊:“殿下乃當今太子,前線戰況如何自然是知曉的,對不對?
“我……”司馬長庚神色複雜看著他。
“我隻想問殿下一句,司馬晟他如今到底是死是活?”這般說著,眼角清淚啪嗒落下,徑直砸在了衣袖上。
一下一下,似砸在了司馬長庚的心窩上。
他心中百味陳雜,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作答。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止荊和司馬晟關係親厚。
且,絕非一般的親厚。
司馬長庚沉吟許久才道:“不錯,司馬晟的確去了涼城禦敵,至今生死未卜。”
“生死未卜?”梁遷眼睛一顫,一滴淚順勢落下。
“不錯,是生死……”生怕再次刺激到梁遷,司馬長庚聲音一頓,換了種比較委婉的說辭,“暫時還沒尋到人,他可能……還活著……”
梁遷不說話了,隻是神色萎靡盯著麵前的被褥。
司馬長庚想伸手替他擦一擦眼淚,猶豫半晌終還是將手縮回了袖中,稍顯無措站起身來:“我去吩咐人做些吃的送過來,止荊好生歇息,不要憂思過多。”走了兩步,複又回過頭來補了句,“司馬晟的事乃軍機要事不可外傳,就是平王也不能說,切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