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出人意料卻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如果楚大公子沒有每次都將他們的會麵比作“崔鶯鶯幽會張生”的話,多少也能算得上一帆風順。
唯一的遺憾,就是自元旦燈會之後,裴衿又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棲雲樓了。
大約是自己已經習慣了撿到裴衿和小五打打鬨鬨的身影,平時忙起來想不到,一閒下來,心裡總是沒來由地突然感覺空了一下。
甩了甩腦袋將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都晃走,孔瑄盯著手上的戲票發愁。
蘇曉出手闊綽,這一打戲票至少有大十張,思來想去,唯有螞蟻巷子那群鄰居們最適合贈送。
原身艱難困苦的二十多年多虧鄰裡之間相互扶持,哪怕現在,孔瑄常住在棲雲樓裡,偶爾回螞蟻巷子時,這些街坊鄰居也會熱情地招呼他到家中吃口便飯;
於情於理,孔瑄都應該向他們表示感謝。
梨花苑的戲票送到螞蟻巷子中,孔瑄被感激的鄰居們足足塞了一麻袋臘腸雞蛋才得以脫身。
三日後。
元旦的花燈要一直擺到新年,家家戶戶門前都燈火葳蕤,將夜空照得亮如白晝。
孔瑄換了一身輕便的衣服,抬頭看了眼朦朧的月色,準備啟程去楚家院子裡找裴衿。
沒走出兩步,他突然停了下來,目光向長街的儘頭投去。
房屋投射下的影子裡,站著個身材魁梧的人影。
二人對視片刻,那人作勢從腰間摸出什麼東西,拎在手中朝他挑釁似地晃了晃。
孔瑄本是防備的架勢,待定睛一看,瞳孔驟然縮緊,聲音裡有怒氣翻湧:“王鐵,你要做什麼?!”
那人不是彆人,正是打鐵匠王鐵,多日不見,他的下巴上布滿了胡茬,形容狼狽,眼底卻充滿了狠厲。
見孔瑄著急,王鐵咧嘴笑了起來,語氣無不輕蔑:“喲,你認出來了?”
他將手中的發繩舉得更高,隨著搖晃的動作,發繩上的鈴鐺發出“叮鈴”的清脆聲響——
正是二丫頭上的發飾。
“你想怎麼樣?”胸口劇烈起伏,急促的呼吸讓大腦因缺氧而一陣眩暈,孔瑄冷冷地看向打鐵匠。
最初的慌亂過後,冷靜和理智重新占據主導,打鐵匠、或說打鐵匠背後的陳三貴,他們是衝著他孔瑄來的,既然這樣,那麼二丫作為他們掣肘他的籌碼,應當暫時還不會有事。
打鐵匠怨毒地盯著他,“你砸了老子的飯碗,老子絕不讓你好過!”
“聽好了,這小丫頭現在在老子的手上,老子想什麼時候宰了她,就能什麼時候宰了她!”
“你,孔瑄,”他伸手指著孔瑄,每一個字都像咬碎了再吐出來,“你想救她,就老老實實跟著我走。”
原來是要綁他。
多耽誤一秒,二丫的處境就危險一分,孔瑄爽快地點了點頭,抬起手臂,將雙手掌心向內扣在一起。
打鐵匠一愣,“呸”了一聲道:“算你識相!”
他從衣服另一側摸出一捆麻繩,一邊向孔瑄靠近,嘴裡一邊警告道:“我勸你彆耍花樣!”
粗糙的繩索貼上肌膚,孔瑄本能地瑟縮一下,打鐵匠怒罵一聲,用力攥住他的手腕,低下頭繞起麻繩。
今日梨花苑開戲,店家也都到了關門的時間,這條街上除了孔瑄和打鐵匠再無第三人的存在。
孔瑄看著眼前罵罵咧咧的打鐵匠,他的注意力都在麻繩上,顯然沒有把他瘦弱的身板放在眼裡,自然也沒有看到孔瑄身後一閃而過的熾紅光芒。
下一刻,打鐵匠隻覺臉上劇痛,本能抬起手想要捂臉,胸口卻被人淩空踹了一腳,甚至來不及反抗就被踹翻在地!
他掙紮著想要爬起,背上又傳來一陣壓力,迫使他保持著趴在地上的姿勢,隻得不斷求饒。
再愚蠢,他現在也反應過來了——在他眼裡隻有花架子的羸弱青年,隻用了幾秒鐘就把他打翻在地、毫無還手之力!
這根本就不可能,但現在的情況哪還容他仔細思考?
頭頂一陣悉悉索索的響動,倒扣在背後的雙手便被熟悉的麻繩牢牢捆住,孔瑄帶著微微氣喘的冷漠嗓音在耳後響起,成功讓打鐵匠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原話奉還,王鐵,彆耍花樣。”
孔瑄看著地上像蛆一樣蠕動的打鐵匠,眼底的情緒劇烈翻湧,他提著打鐵匠的領子將他拽了起來,冷聲道:“帶我去見陳三貴”
他知道了?他怎麼會知道?!
被嚇破了膽,打鐵匠急忙點頭,踉踉蹌蹌地在前麵帶路。
孔瑄注視著他的背影,雙眉顰蹙。
之前是李狗蛋,現在是王鐵,陳三貴最擅長驅使他人而自己在幕後坐享其成的戲碼。
若說打鐵匠急功冒進,陳三貴就像暗處的毒蛇,此前孔瑄能夠利用奇巧節扳倒他,其實是占了剛穿越不久,陳三貴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原身的優勢;
如今時間已經過去這麼久,陳三貴絕不會還像之前一樣掉以輕心,隻會變得更加難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