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夜夜宿在關雎殿,和元君廝混在一塊兒。
謝妙似乎,一點點遺忘了我。
我一個人守著偌大的長情殿,守護著我可愛美貌的女兒,強撐著精神應付後宮的鶯鶯燕燕。
除了元君,所有人都是我做主給謝妙收進宮的。
如今我看著他們,卻無端頭疼。
他們每一個人都伴駕過至少三次,至多不過二十次。
我這個帝君,至少是賢明大度的。
親手將我的妻主推出去,與人共享……
元君長相似我,卻隻是長相。
他沒我傲氣、沒我刁蠻;更多的是溫和,淡漠,像謝毓婉。
我不知道謝妙透過他是在想我還是在想謝毓婉。
亦或是在追念那段年少時光。
這不重要。
謝妙已經五年未進長情殿了。
我老了,鬢角花白,青絲不再烏黑柔亮。
我不受寵了。
但我的母親姐姐功勳赫赫,謝妙縱使不愛我了,也不敢負我。
我的女兒出息,和她母親一樣的張揚明豔,又是尊貴的太女,愛慕她的小公子不知凡幾。
我卻沒精力管教她了。
我確實是極有野心的人,想嫁最尊貴的妻主,想養育最優秀的女君,仿佛我的女兒和我的妻主,隻是助我名垂青史的工具人。
我好像沒真正愛過她們。
冬至日,我病重昏迷,小廝通報了三次,謝妙始終不肯見我。
我突然意識到,我最快樂的時日,是謝妙討好我、愛惜我的歲月。
可茫茫人海有何其多的人,謝妙愛我,愛年輕漂亮的我;我衰老後,她移情彆戀,是顯而易見的事。
我不該怨恨她的。
她愛的是我,卻又不單單是我。
我愛她,愛的更不是純粹的她。
謝妙的形象漸漸模糊,明黃色衣袍的皇帝、鋒利冷肅的下頜線、狹長微眯的狐狸眼……
她也老了,我的妻主,她也老了。
謝毓婉的形象卻突然清晰,華麗端正的臉、微微上翹的眼和唇、溫和的聲音、清冷的氣質……
謝毓婉一直年輕,少女的身形清秀挺拔,臉龐也妍麗端華……
我緩緩閉眼,靈魂慢慢出了身體,我突然意識到:我隻是渴望我的那個她、憐愛我。
渴望我的妻主,在乎我。
我不愛具體的人。
我愛是我妻主的人。
謝妙是我的妻主,她卻不肯見我了。
靈魂越飛越高,原來我最後的願望,不是成為賢明的帝君、帝太君……
而是,讓我的妻主、憐愛我、嗬護我、陪伴我……
人生無物比多情,江水不深山不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