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看喝倒那麼多個,誰都不能說四阿哥這次請客沒讓大家儘興。所以當下午四點多,客人們紛紛告辭時,福晉和三位格格都認為今天非常圓滿。
李薇一是高興今天來辦酒席的是阿哥所膳房的大師傅們,讓她又吃到了喜歡的口味。再就是難過沒聽成戲。原來唱戲的隻在前院四阿哥還有福晉兩邊唱,她們這裡來的是兩個醜角逗樂。雖然也笑的肚子痛,但宴會結束後還是感覺不足。
而四阿哥,他又回到書房生·悶·氣去了。
其他人都不知道前院發生的事,就是福晉也隻是聽說娘家來的堂兄巴克什喝倒了,擔心的讓福嬤嬤告訴家裡人好好照顧。而福嬤嬤則聽說三阿哥、四阿哥和五阿哥拚酒拚的很痛快,三阿哥是橫著讓人送回府的。
於是,一直到幾天後她們都沒發現四阿哥在書房生悶氣,她們都以為他在忙才不回後院來。
倒是那天從阿哥所膳房借來的劉太監,想方設法請托給蘇培盛送了禮。他今年也快六十了,自覺舌頭也鈍的快嘗不出味兒了,眼睛也花了,手也抖了,阿哥所膳房裡侍候的全是龍子鳳孫,他也怕熬了一輩子再出個錯,不但把一輩子的老臉都丟儘了,再丟了性命就虧大了。
如今出宮建府的三位阿哥,若是有一個願意接他到府上侍候,他也有了後半輩子的著落。
但三阿哥請客,請的大廚是三福晉董鄂家的。五阿哥托的是宜妃,就隻有四阿哥托到他這邊來了。
緣份啊。
於劉太監而言,去哪個阿哥家都無所謂。他是去哪家都能侍候好嘍。這群小祖宗毛都沒長齊的時候就是吃他做的飯,彆看到如今娶了福晉生了孩子,隻怕他們嘴都不用張,他都知道該做什麼來填他們的肚子。
但要往阿哥的府裡鑽,總要有個由頭。這宴席侍候的好,才能引得阿哥想起以前的情誼來。不然他貿然開口,阿哥知道你是哪根蔥呢?
劉太監自覺這次席麵侍候的萬無一失,他還特意給李格格的席上送了她平日愛吃的菜品。等宴席擺完過了幾天,他才悄悄給蘇培盛遞了話。
話說的很可憐,年老將死之人,希望能在死前看一眼家鄉,所以才想從宮裡出來。四阿哥人品貴重,心地善良,是個念舊情的人,這才讓他仗著老臉生了投效之心雲雲。
蘇培盛接了禮卻暗暗叫苦。大家都是太監,劉太監還是個老前輩,以前也沒有齷齪,他是很願意讓這麼個老人進府來也好取取經的。但現在的時機真的不好啊。請客那天的事他全看在眼裡,最近四阿哥悶在書房,天天寫大字讀書不回後院,一看就是氣衝霄漢!
他怎麼敢去摸虎須呢?
但回絕了劉太監也不合適,隻好偷偷暗示了下,再指點他去找彆的門路。彆人或許不知道,他可是很清楚劉太監一直對李格格很關照的。
於是轉了一圈後,以前侍候李薇的許照山笑嘻嘻的帶著親手做的點心上門了。他打的是來看望舊主,給舊主請安的旗號。莊嬤嬤沒有多問就讓他進來了。
見到許照山,李薇等人都生出恍然隔世之感。
一進門許照山就跪下給李薇磕了幾個響頭,一抬頭熱淚盈眶:“好久沒見主子了,奴才想的很……”這話裡三分真,七分演。從李格格那裡換到膳房,他也是吃儘苦頭的,當然不如在阿哥所裡的時候輕閒。
劉太監從他過去後就一直挺照顧他,他也承他的情。所以這次才答應出來替劉太監關說。但送上他學做的最好的一道水晶五仁包後,倒是很痛快的把劉太監的來意給倒出來了。
李薇正打算試試他做的水晶五仁包,就是糯米粉揉的皮子,蒸成半透明,裡麵是鬆子、榛子、核桃、花生、芝麻,炒香後一半磨成粉,一半碾成粗粒,加冰糖、蜂蜜團成的餡。
這個點心是越嚼越香的,李薇一聽他說就想嘗嘗看了。
許照山起來後道:“雖說劉爺爺待奴才有恩,可奴才心裡最重的卻是主子,是以不敢瞞騙主子。劉爺爺大概是想請主子幫忙在四爺跟前講講情,他想進四爺府來侍候。”
李薇一怔,想了下再看周圍都是自家人,就直接問他:“我們才搬出來不過一個多月,你這爺爺若是真想跟著出來,怎麼早不出來?”
許照山道:“主子聰慧,小的也不敢胡扯,隻是二十多天前,阿哥所那邊的膳房突然說上頭要撥兩個人進來侍候。想是為了這個……”
三阿哥等人搬出來,就是為了給小的阿哥們騰地方。隻是修屋子搬家具,還要折騰一段時間。劉太監聽到的消息不是撥兩個人進來侍候那麼簡單,而是說要換掉一半的人。把年紀大的,平常手腳不乾淨、不靈便的,懶惰不聽使喚的,一口氣全撤出去。
撤出去的隻有兩個去處,都算不上好。不會手藝的撥去乾粗使,會點手藝的可能會被撥到宮監處的膳房,就是專給粗使宮人做飯的,兼著辛者庫和看守閒置宮室的宮人飯食。
這可真是一落千丈啊。
劉太監年紀大了,雖說一年半載的還不會把他換下來,可之前他在膳房裡是一言九鼎,如今倒要看外麵來的人的眼色?等他因年老力衰被人換下來,自然不願意臨到老了去給一群奴才做飯。給他們做飯吃什麼啊?不就是饅頭鹹菜嗎?用得著他這雙手嗎?
也虧得他耳目靈便得了消息,本以為還能在阿哥所混上十幾年,誰想到這麼快就要出來?幸好他也不算毫無準備,瞧準了人家就開始拚命刷好感了。
許照山說完並不再多替劉太監說好話,就像他說的,他的主子是李格格,再往上是四阿哥,再再往上是萬歲爺。他跟劉太監,或許同根同緣有一份香火情,願意給個方便,卻不能因此忘主。
李薇聽完,略想了想,搖頭道:“這事……我幫不上忙。”對她來說,四阿哥比劉太監親近是一回事,另一個就是這畢竟是宮裡的事啊。她不懂最好就不要插手。
不過劉太監確實讓人同情。李薇對他雖然沒印象,但在阿哥所裡的時候,想吃個什麼膳房裡都送的挺快,不管人家是想巴結四阿哥還是誰,反正是她受了,她自然也領這份情。
她道:“這位大太監的事,我雖然同情,卻無能為力。你回去他要是問起,替我賠個不是,說幫不上忙很不好意思。”
許照山隻是隨著宮中采買的車出來一趟,不能久留。李薇讓玉瓶給他包了五兩銀子,告訴他在宮裡若是受了罪需要打點,千萬不要舍不得銀子。
趙全保送許照山出去的路上,道:“如今格格賞的你是看不在眼裡了吧?”膳房,那是多肥的地方啊。
許照山把銀子塞進懷裡:“你也不必拿話來激我。我許照山還不至於眼皮子淺得離了主子沒兩天就忘了本。”
趙全保沒再說話,一路送到二道門處,離門遠遠的,他小聲道:“既然你真這麼忠心,我就多添一句:這幾日變了天,格格已經有好幾日不曾好好用膳了。”
許照山雖然機靈,但一時半刻還真聽不懂這句話。他似有所覺的上下打量了趙全保幾眼,發現他瘦了些,眉目寡淡,居然看不出他在想什麼了。
“……士彆三日,當刮目相看啊。”許照山臨走前喃喃道。
站在原地目送他出去,趙全保轉身往回走。
書房裡的消息,如今後院裡隻怕沒人比他更靈通。雖然他不曾打聽,可書房裡人人話少了,來去匆匆的樣子,無不表示現在情形不大好。
能影響書房裡上下的氣氛,又能瞞住消息不露一絲給後院的,隻有四阿哥了。
所以,雖然趙全保不知道四阿哥怎麼了,但肯定不是好事。他也給玉瓶透了個底,這些天她整日找些事纏著格格,免得她想起四阿哥來。
給許照山那句話也是他想過再出口的。劉太監人精一個,一點消息就能讓他聞出味兒來。再說,格格人小,人情上有些欠缺的地方,他就要替她補足。以劉太監的手腕,進四阿哥府是遲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