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濟
萬曆戊申年五月十二日
看完後,我將木片遞給下位。收回手時,我才意識到,我看的懂這些字。
通篇讀下來,十分順暢,沒有絲毫停頓,這時的我對這字明顯是很熟絡的。
我偏了偏頭,用餘光去瞥右後方的男人。
此刻,他依舊坐得筆直,兩隻手的指尖牢牢地握住木片的底部,將木片控製在一個角度。他就這麼微垂著頭,專注地看著木片。
雖說他是我的鄰座,但整個大殿並不小,我們之前起碼隔了半米的距離。
這距離堪比考場上的座位排列,想要偷看一旁同學的答案,是十分困難的。
如果就這麼看過去,便是一堆斜堆在一起的柳字,更彆提每個人的字跡都不一樣,一眼看過去,混亂的腦子,隻能從中提取一些鬼畫符。
下座的男子,似乎感受到我的視線,微微側過身子,將木片向我這邊傾斜。
我定睛看了看,的確是那種扁圓的複雜字體,並不是我熟悉的簡體字。
是與殘魂融合的結果嗎?我以為那樣的妥協,隻是得到身體控製權的手段罷了,沒想到是徹徹底底的融入這個世界。
讀書寫字屬於常識,那記憶呢?殘魂雖然失去了大部分的記憶,可對這世界基本的常識,以及對身邊人的印象不會缺失。
丟失的記憶在哪裡?這殘魂怕不是被人動了手腳。
我真是謝謝你啊,玉清真人!
思即此,我先張了張嘴,無聲地對男子說了聲“謝謝”,然後從錦囊裡掏出顆圓球,慢慢地啃著。
我知道他在看我,哪怕他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木片,可他那探究的視線一直定格在我身上。
這個世界的人簡直敏感過了頭,無論是曜曦,還是淮君,還有掌門,甚至是這個男子,都敏感的可怕。
這其中可能還包括了一個我。
我擅長靠微表情推測彆人的小心思,但卻從來沒像這樣,算的這麼細。隻不過是換具身體罷了,居然差彆那麼大!
如果這世界的修道者都像他們那樣,那我,前景堪憂……
木片上的內容並不多,大家傳閱的速度很快。
每個人姿態不變,臉上卻都掛上了如出一轍的神情,此次妖魔來勢洶洶,怕是不能善了!
掌門發話了:“南庭人丁不興,門中弟子少有大成者。
此番妖魔入域,實屬南庭之大劫,是視吾等門派為草芥也。
南庭與我派乃金蘭之交,曆代皆為盟友,不可棄之於不顧!
此事實乃大事,需六宗十派到場,適時再議。
還有何事稟報,速速傳來!”
:“師兄。”坐於掌門右側的白衣女子站了起來,“這是來訪宗門贈與我派,請師兄過目。”
她的聲音很是清冷,像是高山的流水,嘩嘩肆流,可行事風格確是一等一的豪邁。
她大手一揮,帶動著寬大的衣袖,呼啦啦地作揖。然後大邁腿,將那帶著黑色邊緣的深衣穿出了英雄豪傑的氣場。
她走到掌門身前,抬起袖子,就往公案上麵倒東西。嘩啦嘩啦,傾瀉下來的聲音不絕於耳。小小的公案,根本裝不下這麼多東西,直接擠得那些禮物到處彈射。
掌門師兄像是早有預料,不緊不慢地在身前劃開一道,他周圍的空間瞬間扭曲,像是燃起熊熊烈火,空氣開始燒灼,扭曲,將他整個人擋的嚴嚴實實。
似乎不止是他,連我的前麵都凝聚出一層膜,抵禦著禮物的攻擊。
我轉頭看向四周,大家紛紛抬起手指在空中來回比劃,用空氣牆阻隔了四處飛濺的禮品。
我垂下頭,果然,是被發現了……
我這個人怕是在這短短時間內,被掌門看透的徹底。
果然不是原裝貨,親近的人一眼就能識彆的出來。
真不愧是當掌門的人,眼睛非常的毒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