轅夙淩塵壓下心裡的怒火,說道:“說清楚。”
玉如雪說道:“尊主一見殿下便知。”
轅夙淩塵皺著眉頭,閉上眼睛用念力查了一下風羽舒的方位,然後直往皇極殿走去。整座皇極殿明明富麗堂皇、枝繁葉茂,卻冷清逼人,偶見幾個侍女侍衛走過也是悄無聲息。踏上正殿,隻見正殿門窗緊閉,沒現一點空隙。一掌推開門,踏步而入,卻見書桌上展開一幅畫像,畫中人正是自己。身立於宮殿樓宇之上,樓下宮闕萬千,一襲白衣翩然,衫上那浩瀚的淡紫色星空顯得冷清而縹緲,眉宇神情,惟妙惟肖。風羽舒窩在大椅中,被色疲倦,眉頭濃濃的鬱結在一起,瘦弱的蒼白中透著死寂。她的心驀地被扯得生疼,如同有利刃劃過,一瞬間竟有種見到轅夙秋晨的錯覺。細細地打量著窩在椅子中的人兒,她分不清眼前的她是轅夙秋晨還是轅夙秋靜,她的靜兒身上怎會有晨兒那種久臥病榻的荒涼沉寂。她的靜兒該是整天蹦跳鬨騰精神十足的混帳搗蛋樣才是啊。
朱唇微啟,想要喚她,未曾出聲,心已先痛。她深吸口氣,壓下萬般情緒,喚道,“靜兒。”
風羽舒緩緩睜開眼,慢慢地抬起頭望向轅夙淩塵,深隧的眼眸猶如那千年古井般沉寂幽遠,她呆呆地望著她,眼淚從眼角無聲的滑落。
轅夙淩塵心中一痛,問道:“怎地弄成這樣?”
風羽舒垂下眼簾,收回目光,怔怔地盯著桌麵上那幅畫。是夢還是醒?她終究還是來了?隻是來了又如何?來了又能改變什麼麼?緩緩地閉上眼睛,放散思緒,繼續入睡。窩在深宮中半年不見轅夙淩塵,期待一次次落空最後化為幽怨,對自己說不再去愛她,不再去想她,可一放手她便覺得整個生命都空了,仿佛魚離了水,生命缺了氧氣。她現在隻想就這樣靜靜的呆著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做。
轅夙淩塵默默地望著她,說道:“我知你心裡苦。可靜兒你要明白,有些事情可為,有些事情不可為。”她輕輕地摸著風羽舒的頭,柔聲問:“好好振作起來,好麼?”
風羽舒輕輕搖了搖頭,“我沒事,隻是這段時間學得累了,有些乏。”
“那去宮外走走,散散心也好,在這宮裡呆久著實會把人悶壞。”轅夙淩塵溫柔的聲音中滿是疼惜和愧疚。
“你呢?也一起去麼?”風羽舒滿懷期望地望著她,絕望中似又看到一絲希望。
“你自己去吧,我派一隊護衛跟著你,我還有些事情要忙。”
風羽舒苦笑一聲,說道:“不用了。”她緩緩地閉上眼睛,“曾祖母,我有些累了,您請回吧。”
以前她從不願喚自己曾祖母,如今這聲“曾祖母”聽在耳裡卻是刺耳之極。
轅夙淩塵望著她半晌,最終默默地轉過身出了皇極殿。
風羽舒用念力跟著轅夙淩塵出去,思緒有些亂也有些覺得不象回事。這樣子算什麼?用這副模樣對她又算是什麼?她覺得自己有些殘忍,似乎是在用自己去傷害塵兒?既然愛她,便該讓她活得幸福快樂,她願意不願意承認或者是愛不愛自己又有什麼要緊?自己在她需要陪伴的時候守護著她便好,又何必非得爭個情人的名份。
這半年來,努力的學習、修煉還不是為了能照顧和保護好塵兒。可自己卻用這副模樣,用一把無形的利劍去傷害塵兒。她覺得自己極度混帳,亦覺得自己愛得太自私!口口聲聲對塵兒說愛,其實在自私心裡,也隻不過是想從塵兒那裡得到夢中渴求的那份溫暖的憐愛罷了。揚起頭,靠在椅背上“嗬嗬”輕笑數聲,眼中滑落出幾滴淚,她突然覺得自己好渺小好卑鄙,根本就不配得到塵兒的愛。利用塵兒對她的疼惜,利用自己是她的曾孫女的身份去靠近她,用各種各樣的手段去攪入她的生活,為的就是想得到她,抱住她的這份溫暖。一次又一次,她趁著塵兒心神不穩去挑動她的脆弱,用溫柔去擊潰她的防禦,然後再趁虛而入進入到她的心裡。口口聲聲說的愛,隻不過是一次次的扯開塵兒的傷口,再一刀刀地給她添上更多的傷口罷了。想起種種過往,不管情況有多險惡,不管有多危險,塵兒首先想的就是護全自己,塵兒為自己付出了太多太多,而自己呢?除了給她惹麻煩,惹她擔心、傷心之外,又為她做過些什麼?這樣一個一無是處的自己除了做她的拖累又能給她什麼呢?她一口咬定是塵兒需要愛、需要溫暖,可實際上呢,是自己缺愛缺溫暖離不開塵兒吧?打著愛她的名義從她那裡去獲取愛和溫暖。到最後呢?把塵兒傷得更深,推得更遠。
她伏在桌案上,慟哭出聲。哭著對塵兒的愧疚,哭著這半年來心裡壓抑的委屈,也為自己的生命而哭泣!她是一個大活人,她有血有肉有情,可是她卻永遠是孤伶伶的一個人,她隻是想要一份愛情,想要陪著那個能暖心的女子,想要把那顆冰冷的心捂熱,為什麼就這麼難?她是個被人遺棄在路邊沒有人要的孩子,二十年的生命中從來都隻有自己一個人過,沒人疼沒人愛,病了累了渴了倦了也隻有自己知道,每天努力地在城市中滾爬著隻是為了獲得一口飯吃、一張床睡。來到這個世界,她有了權勢、地位,有那個疼她愛她照顧她、給她溫暖和所有憐愛、容忍她的任性的人,把她放在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從來沒有想過要去傷害她,但卻做出這些令她傷心的事情。所有的哭笑鬨騰,所有的混帳胡鬨都隻為引起她的注意,都隻為在她的懷裡放縱,可是之前自己的種種行為都是錯的麼?來到這個世界,見到她原本以為生命之中從此會有一個人相伴,原本以為孤寂的兩個人可以相互取暖,可是塵兒縱然動情,縱然愛她憐她到骨子裡也絕不允許靠近,難道兩個人就真的是兩條永遠無法相交的平行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