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珩安把衣服拉鏈打開,將女孩裹在懷裡沉默了。
許久,坐在一側的裴喬一開了口:“你能告訴我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一聽裴喬一追問,其餘的人無論是守夜的還是躺著的都豎起了耳朵。
“這是一個三言兩語說不清的事。”葉珩安不太願意說。
“這個夜很長,我相信足夠你把這件事說完,而且這件事在場的隻有你一個人知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救了大家,若不是你看穿了乘務長的陰謀,我們會和旁邊那堆肉泥彆無二致,所以很謝謝你。”裴喬一的手指打著圈,希望儘可能清楚地陳述自己的想法:“但是,在這裡的人顯然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過正常的生活,我們想要知道造成這一切後果的始末,更想要知道命運的手究竟要將我們推向何方。”
“有時候不知道,可能更有利於忘記。”葉珩安依舊不願意提起。
“你知道嗎?第二個掉下來的男人是我讓他順著那根繩子爬下來的,如果當時我讓他選擇另一根,或者我讓他再晚一點下來,也許他就不會死,我安慰自己人各有命,該發生的總會發生,但是如果有一天他的家人問起我,那我要怎麼回答呢?他為什麼需要爬懸崖?為什麼會有狂牙?去玉關的火車為什麼會轉道?作為目睹者我竟然一個問題都回答不上來。”裴喬一愧疚、悔恨、疑惑、害怕……
寒冷的風無縫不鑽,月光透過山崖的夾縫照了下來,能清楚的看到兩三米內的人的表情,葉珩安雙眉緊皺,稚嫩的臉上是萬馬奔騰的憂愁。
時間隨著江水流逝衝刷著人們心裡的不安,終於葉珩安開了口。
早在30年前國家就分裂成了四個部分,水火不容的西烈軍和北奇軍,位列中間的中合會以及從東以南被稱為盛財域的散派地區。一開始隻是國家兩隻主力軍為資源分配之類的事小吵小鬨,後來邊緣國索契特聯斯為了□□從中獲利,多次挑唆兩隻軍隊內戰,戰爭財一旦嘗到甜頭就是無休無止,為了調和雙邊關係,中合會也應運而生,他們深知戰爭對人才、科技、文化等都是毀滅性的打擊,所以特與雙方簽訂對盛財域的相關保護協議,全麵封鎖外部戰爭的消息,努力維持著南邊那片淨土的正常生活。
為了相互製約,中合會人數最少,卻守護著全國最大的科學院和核基地,相當於掌握了最先進的信息、技術和武器,西烈軍腳下是豐富的石油和礦產資源,數量之龐大難以估量,而北奇軍則提供全國90%的海產物,所在地多年前作為與他國貿易往來的經濟主要樞紐,曾享有盛世繁華。
西烈軍的前身是百餘年前戰亂存活下來的逃散份子,後受國家恩澤招安為西涼軍,雖然後來抵禦外敵履曆戰功,卻依舊有不少叛徒逃逸等不公平的言語,其首將薑白成將軍年少時舉家殉國,幸得中和會老會長陳佑所救,才保住了家族的唯一命根。他十二歲參軍打仗,二十餘歲便成了雄霸一方的將軍,改西涼軍為西烈軍,那時北奇西烈聯合作戰所向披靡,國家享受了數十載的安寧,科技快速發展,人口也逐漸回轉,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可是同樣是軍功卓卓,北奇到哪都是受人敬仰,而西烈吃穿用度均被苛扣不說,總被說成北奇的尾巴狗,所有成就都是彆人吃剩施舍的。
所以,西烈軍是窮怕了的,心裡諸多不服,不時為物資、槍支彈藥的分配與北奇起衝突,但也都是皮外傷,就算有大一點的流血事件,也會看在陳佑老會長的麵上大事化了。隻是長此以往,兩支軍隊還是難免心生嫌隙,表麵和心不和是三方早就心知肚明的,所以三十年前老會長早有預料,成立了中合會,勉強維係著這一擊即破的關係。
本來前些年一直相安無事,薑白成將軍卻在前年突然病重離世,其長子薑翕皓繼位,不斷與索契特聯斯密切往來,揚言要洗刷百年的屈辱之恥,多次犯進北奇軍,以至於鬨到現在不可開交的地步。
同時,短短數月,多地出現狂牙傷人事件,老會長為調查此事深入狂牙腹地,他認為人吃人事件在曆史上屢見不鮮,但是都是長期戰亂導致百姓民不聊生、食不果腹的人性扭曲,而狂牙的出現極為異常,兩軍雖然時有爭鬥,但是從未出現過讓百姓缺食少衣的現象。那些狂牙反倒是像電影裡的喪屍一樣,隻保留了少部分人的思維,更多時候隻會毫無意識的攻擊、啃食人類,初步懷疑是藥物或者病毒所致。
可是研究結果還未出來老會長突然同狂牙一般經常暴力、狂躁,他自知自己無可救藥,在具有意識的那個晚上上吊自殺了。現在新會長剛繼任不到一年時間,繼承老會長遺誌在雙方之間周旋,但是老一輩的情分算是儘了,雙方若不是忌憚中合會的先進科技,怕不是早已撕破臉。
在場的人聽著葉珩安的描述仿佛天方夜譚,自己深陷其中的現實卻似聽彆人的故事一般。
裴喬一縷縷思緒,問道:“那你是如何知道乘務長不懷好意的?”
“從西烈軍易主後,時局動蕩,防止不可控因素增多,三方兩個月前明確簽訂減少盛財域的通行車次,由三天一趟改為半月一趟,之前列車所到之處均由中合會管轄,乘客所到之處也是一片安寧,並未察覺什麼異樣。”葉珩安抱著小女孩的手臂有些酸麻,他輕輕換了一下手,每說一句話白色的氣體就隨著唇部奔湧而出。
他繼續說道:“最近聽傳西烈軍想獲取更多科技人才加強自己的武裝力量,於是從盛財域偷運人才,但是他們沒有實際的信息實權,隻能盲選,對於那些挑剩下的人在知道真相後自然是不會再放回去的,索性送到邑塞喂狂牙。而我正是半月前跟隨列車到盛財域的,按時間計算這是半月以來唯一一趟通往玉關的車輛,而那乘務員卻說他一星期前來過這,所以想來他必是西烈軍的人。”
裴喬一不解:“那你為什麼要去盛財域?還有我們這些年看到的國事新聞難道是假的?前段時間不還說國王接見他國國王,發展雙邊貿易往來,難道這也是假的?”
“戰爭裡的人誰不向往盛財域?若不是來去有諸多限製,那裡怕是早就擠滿了我這般逃避戰爭的人。至於國王……早在30年前就沒有任何實權了,不過是擺在大家麵前讓所有謊言更加圓滿的一個角色罷了,說白了,信息時代你以為你看到了全部真相,其實不過是彆人想讓你看到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