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色色 九月,豐收的季節,在……(1 / 2)

九月,豐收的季節,在連續幾個白日辛苦割收過後,陳文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他穿著絲質的睡袍,腳踩著柔軟的地毯,滿足的,等待黑夜的降臨。

陳文坐著的沙發靠著窗,他住著的是個三層的彆墅,彆墅建在比較高的地方,可以俯瞰下方的旅館,旅館一層結構,共有十間住房,現下,這些住房都是空蕩蕩的,陳文真心的期待,今晚能來個客人,讓空蕩的旅館發揮效果,不過,要是來客還能慰藉一下他空蕩的心靈,那便更好不過了。

要說這片地域,陳文最喜歡的還是彆墅後方不遠的那片沼澤,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沼澤,似乎也能吞噬這世間的煩惱,他今天白天在沼澤那邊呆了很久,自覺精神上獲得了一種神秘洗禮。

轟隆!

雷鳴,天際出現了閃電,暴雨瞬間傾盆,陳文端著高腳酒杯的手一顫,似乎有些煩惱的蹙起眉頭,這真是糟糕的狀況,本來他家的旅館生意還可以,但自從火車改道過後,十天半個月見不到一個客人,現在,又要下雨了,就算今晚有人來臨,恐怕也會被淋一身雨成為落湯□□。

陳文的憂慮並沒有浪費,遠遠的,有一個身影,正冒著雨前行,他走路搖搖晃晃,讓人瞧著,真怕他不小心跌倒。

陳文的眼睛很尖,他一眼看到朝著他家旅館而來的黑影,臉上乍然出現笑容,陳文放下高腳酒杯,準備去迎接住客。

天很黑,但是旅館的招牌能提供光線,彆墅的燈光,也極為通透明亮,陳文一手拿著雨傘,一手卷著毛巾,從彆墅出去,下到旅館,剛好他的來客也到了,一看,陳文嚇了一跳,這位來客,竟渾身上下,都是光著,高瘦的身子,線條漂亮的肌體,在招牌的燈光下,有種白到透明的感覺。

陳文看的起了些火,他忙的走過去,貼心的展開毛巾一把裹住來客,然後把雨傘罩在他頭上,來客很年輕,長的也很帥氣,隻是麵色恍惚,眼神有些發愣,雖然他長的挺高,但陳文慶幸自己比他還高半個頭,很輕易的就能把他摟在懷裡。

“去彆墅吧!”暴雨,陳平文要大聲喊,對方才能聽得見。要是其他人,陳文肯定會帶他們去旁邊的旅館,但這個人的狀況實在是讓人擔心,陳文害怕他出事,想著直接帶到溫暖的彆墅。

年輕的男子漠然的瞥了他一眼,他的眼睛,眼型微挑,眼珠很大很黑,什麼話也沒說,隻是微微點頭。

陳文摟著他往彆墅走,有些沉浸他剛才的一瞥裡,真……好看,不過他經曆了什麼,才會什麼也不穿的,精神恍惚的走在雨夜裡呢?

於是,陳文就這麼認識了晉奇,這個一眼,就能讓他動心的年輕男子,在這個暴雨夜晚,給他述說了一個恐怖又血腥的故事。

晉奇說,那絕非是他編排的故事,而是他的親身經曆……

*

七月接近中旬,天氣炎熱才開始,晉奇把大包小包的東西塞進後備箱,熱出了汗,隨手擦了下脖子,晉奇朝門的方向喊了一嗓子,“晉萌萌!哥開車了不管你了嗷!”

“哎呀!彆——”屋子內傳來咚咚咚的下樓聲,小女孩的聲音有些尖,“等我!”

隨著聲落,背著粉色垂耳兔書包的女孩急衝衝跑了出來,站在門口的晉偉川連忙招呼,“妮子,小心點!你哥逗你呢!”

晉萌萌跑到車前,看到叉著腰一臉壞笑等著她的晉奇,氣的跺腳,“討厭!我東西都還沒收拾好呢!”

“你除了作業還要拿啥?放心,到了榕州少了作業本哥幫你買十本!”晉奇嘿嘿逗著她。

“誰要你好心!”晉萌萌氣的翻了個白眼,扭頭,喊了一聲,委屈極了,“爸,你看我哥,就知道欺負我。”

晉偉川把她還沒拉好的書包拉鏈拉好,拍拍她頭,笑著說,“出門在外,你就彆這麼任性了,多聽你哥你嫂的話,彆亂跑,到了榕州打電話回來。”

晉萌萌撅嘴,不高興,“我哪有任性……”左右看了下,咦了一聲,“婷婷姐呢?”

晉奇悠閒的拿了根煙含在嘴裡,靠著車門,挑著眉毛,吐了口煙出來,“你婷婷姐還在收拾呢。”

晉萌萌氣的!

“那你還催我!”

“我就催你,就催你!咋地!”

“壞人!”

“笨蛋~”

兩兄妹日常說不了幾句就吵,晉偉川搖了搖頭,孫曉婷提著包出來,這兩兄妹才停止了吵鬨。

“那麼慢,乾嘛去了?”晉奇把晉萌萌塞進車後座,又打開了前車門,看著孫曉婷坐上副駕駛座,才問。

“跟媽多說了幾句。”孫曉婷說完,又跟晉偉川揮了揮手,“爸,我們走了,有事打電話哈!”

這女人,真把她當我老婆了啊,晉奇無奈的揉了一把孫曉婷頭發,關上車門,才轉身,跟晉偉川說,“爸,媽就拜托你了。”

晉偉川看他臉上有些憂慮,伸手拍了下他肩膀,“你們儘管去玩,你爸我還正值壯年呢,你媽難道我還照顧不了?”

晉奇的媽媽黃佩麗患病,身體太虛弱了,常年下不了床。

“走吧走吧。”晉偉川催促,“路上注意安全。”

“嗯,好。”晉奇點頭。

*

晉奇是帶著女朋友孫曉婷到榕州看望爺爺奶奶。

專門等著晉萌萌放暑假一塊去,他們兄妹倆也有個兩年沒見到爺爺奶奶了,想念的緊。

晉奇開了輛老桑普,兩年前出廠,現在正流行,晉奇的這輛,卻是是二手買的,買的價格也很低,他乾汽車維修的,這方麵有渠道。

車內放著動次打次的歌,風灌進車裡,到也不覺得熱了,晉奇戴著太陽鏡,扯著嗓子跟歌走,情緒激動之處,還會猛踩一個油門加速,孫曉婷拿著鏡子給自己化妝,結果因為他踩油門,口紅在臉上劃出好長一道,“阿奇!”她埋怨的喊。

晉萌萌就沒她那麼溫柔了,小手啪嗒一下敲上晉奇腦袋,她剛直接臉撞上了座椅後麵,額頭現在都還疼呢!“你要嚇死我!”

“哈哈哈!瞧你倆這慫樣!我這算慢的了。”嘴上嘲諷著,晉奇卻還是慢慢的降下了速度。

晉萌萌哼了一聲,拿出晉奇昨天給她的手機玩了起來。昨晚她下載了好多遊戲。

“開車到榕州至少要三天呢,今晚我們住哪?”孫曉婷畫好了口紅,對著鏡子照了又照,甚為滿意,嬌俏的扭著身子挨近晉奇。

手指也落到晉奇腿上,摸來摸去。

晉奇抬頭看了眼車內後視鏡,見小妮子自己玩的開心,沒關注這邊,才放下一隻手來,捏了一下孫曉婷的手背。

“到地特汽車旅館去,那裡的烤魚和啤酒一絕!我給你說,吃了那邊的烤魚,你就知道我們綠城這邊的烤魚真不是人吃的!上回……”

晉奇說起地特汽車旅館,從美食到裝修,到地特那邊的特殊風情,談個不停,孫曉婷好奇的聽著,時不時插嘴問,看著他的眼裡在冒星星。

晉奇今年才二十,孫曉婷也才十九,晉奇當年讀了個初中就因為沒錢沒讀了,孫曉婷則是因為家庭原因,也沒讀完高中,輟學離家。

他倆在網絡上打遊戲認識,晉奇嘴巴能說,愣是把人家小姑娘忽悠到了綠城來,不過,晉奇人是混蛋了些,但對孫曉婷倒也是認真的,兩個小年輕沒在多久,就已經親親我我啥事都乾了。

晉偉川和黃佩麗得到這個消息,很是無奈,但看他倆是認真搞戀愛的,而且晉奇在認識孫曉婷後,也從混混街溜子,變得成熟起來,開始認真工作,兩人就更連個不妥的話都說不了了。

隻是不好的是,晉偉川早先打算向孫曉婷家裡提親,但小姑娘對那個家庭分外憎惡,絲毫信息也不透露,這讓晉偉川頗為不安,而晉奇倒是灑脫,直接雙手一攤,“她不願意說就不願意唄!少了她爸媽我還養不起她了?”

後續是晉偉川把他給罵了一頓,認為他真是不負責!

晉奇這孩子從小就不乖,綠城爛仔,他榜上有名,但他對家人極好,晉偉川把他罵的跟狗一樣,晉奇也嬉皮笑臉的毫不在意。

孫曉婷容貌不差,她可以選擇更有錢的男人,可是,她沒有,她喜歡晉奇,喜歡極了。

在最初見麵的那段時間,晉奇能因為彆的男人用色眯眯的眼神看她而衝上去打對方一頓,晉奇會在她說想吃很有名的羊肉餅子的時候,蹬著借來的自行車,從城東騎車到城西,等他把羊肉餅子交給自己時,他的頭發上都還有寒霜,可是,羊肉餅子卻是熱乎乎的。

到現在,晉奇給了她一個家,一個,溫馨的家。

*

晉奇踩了個急刹車。

現在,車輛行駛在人少的大路上,晉奇要去榕城,可是,他要先去地特汽車旅館,所以車子岔了路口進了老路。

“哎,怎麼了,”孫曉婷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她抬起頭,卻發現晉奇的臉色有點不對,“阿奇,生什麼氣?”

晉奇沒說話,隻是轉過身子,伸出了手。

“乾、乾嘛……”晉萌萌往後縮著身子,瞪圓了眼睛。

“手機給我。”晉奇控製著情緒,但是,顯然他沒控製的太好,他的臉色和語氣,都有些冰冷。

他是真的生氣了。晉萌萌看出來了。平常怎麼跟老哥玩鬨都可以,但是,他一旦生氣,就很嚇人!

可是,晉萌萌向來嬌慣,晉奇又對她各種寵溺,此刻看到晉奇莫名其妙朝自己發火,她霎時間就委屈的紅了眼圈,“我又沒做什麼!為什麼要把手機給你!”

“還沒做什麼?我都聽見【際遇】打開的聲音了!”晉奇沉下臉色,“那遊戲是你能玩的?我不是警告過你不要玩?”

晉萌萌一驚,她沒想到她把手機音量調的那麼小,車子裡歌放的那麼大,她老哥也能聽到……

“哥~”

晉萌萌抱住他手撒嬌,“我沒亂加人,我就隻是發了個動態!”

晉奇不為所動,手仍舊張開著,隻是語氣溫和了下來,“手機給我看看。”

晉萌萌撇嘴,帶這些惱怒,把手機塞給了他。

晉奇拿過手機,一眼就看到手機界麵上那熟悉的紫色畫麵,【際遇】APP的廣場,發出了有一分鐘的動態。

【開心(比耶符號)跟哥哥和婷婷姐去看爺爺奶奶啦!小夥伴們不要太想我了哦!(飛吻符號,飛吻符號)】

發布動態的賬號名為——一顆草莓。

才發出的動態,還沒什麼回複,顯然看的人不多,晉奇鬆了口氣,立馬按鍵,要去點刪除。

叮!

消息提示音,有種刺人心扉的銳利感,晉奇心臟仿佛受擊般的緊攥了,他的視線落在新彈出的紅色氣泡消息,發布動態後,動態廣場要是有人看見動態,便可以給動態評論,評論顯示出來就是紅色的氣泡消息。

不可能吧?手指停留些許在OK鍵上,晉奇沒有選擇刪除動態,而是按著鍵,指令跳動到到紅色氣泡上,太陽鏡後的雙眼,有些陰沉。

晉奇點下確定打開了這個氣泡消息。

王小飛:“你找回賬號啦?要去多久啊?”

王小飛……好像是萌萌的同學?對了,發布動態後,最先看到這條動態的,是這個賬號的好友列表裡的好友,那個家夥,除非時時刻刻守著手機,刷著“一顆草莓”的動態,否則的話,是不會那麼快看見這個動態的。

晉奇勾起嘴角,沒理會王小飛同學的評論,這次,他直接點了刪除動態。

然後不顧老妹幽怨的眼神,把【際遇】這個社交聊天軟件,也給刪掉了。“你給我悠著點,再看見你玩這個,沒收手機。”晉奇威脅。

大人總是能很輕鬆的拿捏住小孩子的弱點。

【際遇】在這兩年很流行,就連初中生都開始玩了,並且小孩子把玩【際遇】當成一種很時尚的事。

這個年代,有手機的孩子還是不多,相信比起不玩【際遇】,弄沒手機,更讓晉萌萌受不了。

果然,晉萌萌氣呼呼的,卻隻有哦一聲,拿回手機,藏寶似的縮到一邊去了。

“為啥不讓萌萌玩【際遇】啊?我都有在玩。”孫曉婷奇怪的問。

“還能為啥,裡麵亂七八糟的人太多了,誰知道會不會遇到個變態!”晉奇瞪了孫曉婷一眼,“你可彆背著我跟些臭男人亂聊,我會生氣的!”

孫曉婷嗔怪的敲了他幾下,“你真壞!拿我手機發動態說我是個超級無敵醜八怪,還不許我刪,搞得彆人都以為我真是個醜八怪,問我都是問有多醜!”

晉奇咧開嘴一個勁的笑,自鳴得意,“你看我這招多聰明!”

*

地特汽車旅館,位於一個三岔路的地方,晉奇每年都要去榕城看望爺奶,不過這還是第一次,他自己開車來到地特。

他們到時,天色已經暗了,地特汽車旅館的招牌很高,閃著紅色的光,中午在路上吃了些零食,根本不頂餓。

“你要用啥東西,都帶著,吃的不用。”晉奇熄火關窗,給孫曉婷說。

孫曉婷伸了個懶腰,渾身無力的嗯了一聲,開車門去後麵,拿卸妝和保養的東西。

晉奇在車座底下掏了掏,一個入手沉甸甸的東西,用布裹著的,他把那東西塞進單間挎包裡,就下了車,把車後門打開,手指啪啪啪的拍打小女孩的臉蛋,“懶豬,該下鍋了,還睡!”

晉萌萌睡的正香,卻被他給弄醒,勉強睜著眼睛唔唔的哼,雙手去扇他的手,“滾開……啦。”

“到爺奶家了,還睡啊?”

“哎?……這麼快嗎?”晉萌萌迷糊的抬頭。

真是睡暈頭了。晉奇看老妹這傻乎乎的樣子,都快笑死,一把快速撈出小女孩,聽到她尖叫,晉奇滿意的敲了她腦殼一下,幫助他清醒,“走,哥帶你倆吃烤魚!”

地特汽車旅館的老板,早就看見他們的車,晉奇他們過去時老板就開了門。

“嘿兄弟!從哪裡過來啊?”

頭發炸著有著大胡子走著粗獷猛男風的旅店老板熱情的張開雙臂。

晉奇迎著他接下這個擁抱,目光迅速的往店裡望了一下,店裡有幾個人,正跟隨著歌聲扭著身子跳舞,桌椅亂擺,桌子和地上,都是啤酒,空氣裡彌漫著香甜的烤魚味道。

有男有女,晉奇安心的讓曉婷和萌萌進來。

“綠城來的,昨年我跟老爸還有妹子也在你們這住。”

老板喔了一聲,湊近他仔細看,晉奇取下太陽鏡,老板立馬拊掌大笑,“那我記得你了!你小子喜歡吃魚喝酒可厲害!”

晉奇嘿嘿一笑,“今晚還是這些。”

“放心放心,管夠!”老板開心的摟著他肩膀。

晉奇自然的把挎包往下扯了扯,看到孫曉婷拿著紙巾給睡得迷糊的萌萌擦臉,嘴角的笑意加大,“魚夠了就行,今晚酒就不多喝了。”

地特的烤魚還是那麼好吃。

孫曉婷和萌萌都吃撐了,晉奇跟老板聊了幾句,就不太放心的回了屋子,他隻要了一間屋子,晚上晉奇打算睡沙發。

萌萌在浴室裡洗澡,晉奇和孫曉婷已經洗完,他們趁著萌萌不在,在二樓陽台,好一陣親親抱抱。

隻是萌萌洗的很快,晉奇便推開了孫曉婷,讓她回屋免得受涼,自己則穿著睡衣,繼續在陽台抽煙。

夜空星星不多,月亮挺亮,晉奇抬頭看月,等他抽完一根煙,發現烏雲把雲亮遮蔽的,隻剩些許微光。

晚上睡在沙發,晉奇有些睡得不好,突然的,他聽到了轟隆隆的車聲,白色的大燈,從外麵把窗戶照的很亮。

他皺了皺眉,心想,真是吵死人了,不知哪個混蛋,開了個大車到汽車旅館!

晉奇是汽車維修工,他認車很準,他甚至能知道,這輛大車應該被改裝過,因為發動機聲音很粗烈,動力上更強,不過,再強也不能擾人清夢,晉奇有些惱火的睜開眼,打算教訓一下大車的司機,才睜開眼,車輛的轟鳴和那改造過的大燈光亮,都消失了,眼前隻有黑暗。

賀森聽到關車門的聲音,還有腳步聲,甚至,有汽車旅館老板的聲音。

“……住在……價格是……”

後麵太模糊聽不清了,晉奇開了一天車,早就困倦不已,他的意識,很快的陷入了酣甜夢境。

晉萌萌肚子脹脹的,她從床上爬起,床邊留了盞小燈,隻能照亮很小的範圍,婷婷姐背對著她睡,沙發上哥哥睡得四仰八叉,晉萌萌打著哈欠,光著腳,搖搖晃晃的朝衛生間走。

突然,晉萌萌歪頭,好奇的看向門的方向。

她聽到了門的那邊,有很輕微的聲音,在徘徊,嘎,嘎,嘎……有點像腳步聲,晉萌萌還想再聽聽,可是憋不住了,便連忙去了衛生間。

衛生間的光很亮。

晉萌萌解決完尿意後出來,她本想關燈,可是,突然的又感到一陣害怕,便放棄了關燈。

她這次路過門的時候,側耳傾聽,這次,外麵隻有,寂靜。

*

早上從地特汽車旅館出發,他們已經算是比較晚的,晉奇看到了停在下麵的大車,是個運輸車,車廂上麵還噴著綠色的字——海鮮冷凍運輸車。

真少見,運輸車怎麼會跑到地特來?不是該跑國道麼?晉奇略感奇怪的想,正好看到老板出來,便問了起來。

老板似乎有些沒睡好,沒了昨晚跳舞搖肩扭屁股的那精氣神,眼下一片青黑,見晉奇問起,他盯著晉奇,麵無表情的說,“嗯……是來給我們提供魚的,你知道,這道菜我們這邊挺受歡迎的,需求量大。”

晉奇還真是第一次知道,這家那麼好吃的烤魚,居然用的是冷凍魚,而非是新鮮活殺。

得知了一個並不讓人愉快的消息,晉奇黑著臉帶女朋友和老妹上了車。

孫曉婷約莫是玩膩了遊戲,也不耍手機,隻是拿著鏡子,又給自己化妝,她挺好看的,可是,她卻很自卑,總覺得化完妝後自己才會漂亮,才能配得上晉奇。

其實她化妝技術差到爆,化妝反而能把她畫老好幾歲,不過晉奇不在乎,他覺得,孫曉婷喜歡化妝,那就讓她化。

至於她後麵問自己她美不美,晉奇當然會說,美~

可不美麼,自己女朋友,以後肯定還是自己老婆,那咋樣都是美的。

晉奇聽著歌開著車,沿著三岔路向19號國道那方走,現在路上有些磕磕碰碰,孫曉婷化妝幾次開始有幾次停下,晉萌萌難受的哎呦。“上了19號國道就好。”

“那還要多久啊?”晉萌萌說。

“婷婷不知道就算了,你每年回去也不知道?”晉奇無語。

晉萌萌搖頭晃腦,“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行吧,他老妹就是缺腦子,這次考試倒數第二,跟倒數第一隻差0.5分,他怎麼能對她抱有期望。

“五個小時就到了。”

晉萌萌和孫曉婷都發出了哀嚎聲。

德行!晉奇對她倆誇張表現表示無語。“哎呀,哥,後麵那車好厲害啊!那麼大也能走這條路誒!”晉萌萌探著身子在看外麵風景,突然注意到後麵拐彎出現的大貨車,發出驚歎。

老路彎多,晉奇隻在後視鏡看到點車頭,他就拐彎了,不過他還是認出了那個車頭。

正是那輛海鮮冷凍運輸車。

微微蹙眉。

這是也是要去19號國道麼?

大車離得遠,偶爾才能在比較直的路線看見它,拐彎的時候基本看不到,晉奇有些吃驚這輛車的性能和司機的駕駛技術,要知道,他開的可是汽車,那可是一輛貨車,可是在這種拐彎多的老路,他小車的優勢遠大於粗重的大車。

中間他有過加速,結果卻一直沒有拉開與後麵大車的距離,顯然,大車司機也加速了。

是在跟我較量麼?

男人總是有奇怪的勝負欲,比如這種時刻。

可惜,要是一個人的話,晉奇不介意陪對方玩玩,可他現在不是一個人,他是司機,車上坐著對他而言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他絕不會拿她倆的性命來冒險。

*

“阿奇,我要……”

孫曉婷並攏雙腿表情扭捏。

晉奇嗯了一聲,看了看兩邊,路兩邊都是草和樹,比起先前,這邊的路明顯寬敞了很多,車輪碾壓茂盛的草,他把車開到路邊,“去吧。”

孫曉婷就扯著紙巾匆匆下了車去了,萌萌也早就受夠,從車子裡蹦噠出來,狠狠呼吸著新鮮空氣,晉奇下了車,伸手揪著她垂耳兔書包的耳朵,把她往路旁撇去,“想被車撞啊。”

晉萌萌乖乖被他提溜到一邊,她頭發紮著羊角辮,辮子上全是粉色花花小夾子,那是孫曉婷買給她的,“哥,人家餓了啦。”

小女孩才十三歲,臉蛋嫩滑,眸光清亮,雖然平常喜歡各種鬨騰,惹人心煩,可是把臉一垮撒起嬌來,誰能頂得住,晉奇自然是不能的,他是個超級妹控。

“我看你是想吃海鮮拌麵。”晉奇一言戳破老妹心思。從地特汽車旅館出發,他點了拌麵帶走。

“人家真的餓了嘛!”晉萌萌跺腳。

好吧,晉奇其實也有點餓了,便去後備箱拿,嘟嘟,他聽到鳴笛聲,轉過身,晉奇看到跟他較了一路勁頭的海鮮冷凍運輸車跟上來了,嘿,晉奇撐著後備箱打開的蓋子,心想,我非得看清楚司機長什麼樣子不可。

大車速度不快,晉奇仰著臉把太陽鏡頂到頭上去,努力辨認著行駛過來的車頭玻璃後的司機麵貌,陽光有些刺眼,車窗有些許反光,貨車車頭本就很高,晉奇隻隱約看到主駕駛座有個穿黑衣服的人,大概是打量的行為太明顯,司機也轉頭看了一眼他。

那張臉,有些白,晉奇沒看清眉眼,但是,恍然一瞥間,他卻心生寒意,不知為何,他覺得那張臉有種灰暗的,不和諧感。

晉奇下意識的去摸胸口,發現單肩挎包沒帶,大車卷著塵沙,沒有停留直接超過了他們,晉奇望著它遠去的車廂,一愣過後,鬆了口氣。

“越活越回去了。”晉奇摸摸鼻子,有些自嘲的說。

想他晉奇,在綠城作威作福的時候,哪有現在這麼小心膽怯,一輛同路上的貨車,就嚇的他胡思亂想。

唉,也許,這就是成長的代價吧。晉奇拿出塑料盒,遞給蹭上來的妹妹,孫曉婷也回來了,正在用瓶裝水洗手。

“吃了飯再走,你們也休息一下。”晉奇從駕駛座上拿出煙盒,取了一根煙出來,咬在嘴裡。

孫曉婷嗯了一聲,她麵色有些蒼白,捂著肚子。

“怎麼了?”晉奇湊近問她。

“有點惡心,不舒服……我估計吃不下。”孫曉婷抬手捂住鼻子,晉奇的煙味,讓她更難受了,甚至有點想吐。

晉奇見狀掐滅了煙,“你估計暈車了,我去給你拿點水果。”

孫曉婷懶散的靠在副駕駛上,“我要喝酸奶。”

後備箱裡裝著給爺奶的東西,衣服鞋子,水果餅乾,還有酸奶和酒,晉奇拿了李子和一盒酸奶,看孫曉婷喝了酸奶後,他問,“舒服點沒?”:

孫曉婷揉著肚子,“好一點了吧……”

“沒事,難受就多休息會。”晉奇有點後悔他把車開老路了,國道雖然要遠一些,可是卻比老路更平坦,孫曉婷也不至於這般難受。

隻是孫曉婷也沒見她以前會暈車啊,難道是昨晚沒睡好?

晉奇想著就又囑咐了孫曉婷兩句,叫她靠著眯一會覺。

孫曉婷笑眯眯的點頭,“都聽阿奇的。”

晉奇低頭,把唇落在她發絲上,女孩子是跟他們這些臭男人不一樣,連頭發絲都香的很,不過他老妹晉萌萌,大概還不歸屬這一類,那小妮子要是不催,能四五天不洗頭。

“哥!我吃點你的嗷!”

身後傳來晉萌萌的呼喊。

晉奇額頭蹦出一個青筋來。

一盒拌麵那麼多,晉萌萌把自己的都吃完了?

晉萌萌沒吃完,她隻是想嘗嘗晉奇的那盒拌麵,因為晉奇叫老板多加辣椒與醬油,晉奇口味重。

“你遲早胖成豬。”晉奇夾了一大筷子特辣海鮮拌麵到晉萌萌盒飯裡,又把礦泉水塞進她懷裡,晉萌萌和他,正坐在路邊,小女孩怕弄臟裙子,把他昨晚蓋身子的薄被給墊在了地上,那薄被晉奇才買不久,蓋著夏天也極為涼爽,關鍵是,這條薄被還有點貴……晉奇暗中磨了磨牙,可他又不能跟個小屁孩計較。

哼,晉奇看向晉萌萌的書包,那垂耳兔子皺巴著臉,看著是挺可愛,晉奇琢磨著得給這兔子畫個王八臉上去,氣死晉萌萌。

地麵轟隆隆的震動,有一瞬間,晉奇還以為是地震來了,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是有車過來,而且是大車……咦?這發動機的聲音?

晉奇詫異的站起身,卻在看到眼前一幕時,瞳孔驟然收縮,靠著副駕駛座的孫曉婷發出尖叫,晉奇往前邁步,但是已經來不及!

黑色的老普桑被直衝而來的奪命大車狠狠地撞了出去!

轟隆!哐當!

四分五裂。

婷婷的尖叫,怎麼突然就沒有了呢?

*

晉奇怔愣著看著眼前一幕,有瞬間,他什麼也聽不到了,又感覺過了很久,他聽到了晉萌萌的哭聲。

“哥!哥!”

大車橫擱路上,老桑普被撞,飛出翻滾,撞斷了路邊的樹落向更低勢,地上都是車殼碎片,晉奇眼珠子都紅了,他竟不知道,此刻先去看孫曉婷狀況,還是把大車司機抓住弄死!

不過也不由得晉奇能夠兩選其一,並列的兩排黑洞洞的長管,從大車車窗探出,□□,認出來的晉奇赫然大驚,轉身撲向晉萌萌,把她拉起使出此生最大力氣,往車廂後方跑。

“嘭!”

才拉著妹妹跑開,地上薄被和塑料飯盒,都驟然炸開,槍聲震天,比剛才的撞擊還要還要大聲,高處樹梢,飛起幾隻鳥來。

什麼鬼啊!什麼啊!晉奇拉著萌萌往路邊樹最多的地方衝,他神色茫然,不敢相信。

“哥!嗚嗚哥!”

晉萌萌的哭聲都有些殘破了,晉奇突然發現,他們已經衝進了一片樹林裡,正午的陽光,落在綠意盎然的樹林裡,地上的落葉堆積的很厚,這裡石頭多,地上還倒著枯樹,枯樹上還長有木耳。

晉奇拉著晉萌萌藏到了一塊山石後麵,他抬手捂住了晉萌萌的嘴,左右環顧了一下,目光緊緊鎖定他們跑來的方向。

晉萌萌恐懼的縮著,晉奇把她按在懷裡壓在石頭之間,兩人的呼吸都很急促慌亂,陽光如一縷縷金沙,從層疊交錯的樹枝落下,地上的雜草很長,紫色粉色的野花,在風中搖曳,不知從什麼方向,有鳥兒鳴叫,瓜瓜瓜咕,瓜瓜瓜咕。

好像沒跟來……

晉奇微微的眨眼,低頭,手上都是淚水,懷裡的小女孩睜大眼睛,眼珠兒無助可憐的望著他,小臉上也都是淚水,晉奇看的鼻頭一酸,趕忙用手掌蹭了蹭她臉蛋,擦拭淚水,輕聲問,“萌萌,有沒有哪裡痛?”

晉萌萌撲抱住他腰,把臉埋在他胸口,“哥……嗚嗚……”隻一個勁抽泣,發抖。

晉奇檢查了她上下,沒看到什麼傷口,緊張恐懼而胡亂的思緒,才稍微穩下來,他身上除了煙和打火機,什麼也沒帶,萌萌背著書包,晉奇翻找幾下,輕柔拍拍妹妹的腦袋,“萌萌,你手機呢?”

晉萌萌頭發都亂了,她呆呆地望著哥哥,“在,在……路邊。”

晉奇心一沉。

他不愛玩手機,所以手機都是放車上的,現下,他們想報警都沒辦法。“萌萌,你待在這裡,我回去……”他不光要去找手機,他還要去看婷婷,她,她還活著嗎?

晉奇自己都不敢去想了。

“我不要!”晉萌萌立馬崩潰的抓住他衣服,哭了起來,“我不要自己呆在這,哥哥彆拋棄我!”

“我不是拋棄你,萌萌,你聽我說……”

無論晉奇怎麼說,他妹妹都不依,勢必要跟他黏在一起,晉奇也知道她嚇壞了,勸了兩次便放棄,把她書包裡的學習資料都弄了出來,想找點什麼有用的,結果找到了幾塊糖,還有文具盒裡,算是能當做武器的尖銳物金屬圓規。

晉奇把書包背在自己身上,給晉萌萌的涼鞋收緊,便懷著不安和沉重,帶著晉萌萌朝來的方向走去。

這一路走的很小心,晉奇隨時都在尋找能躲避危險的草木,不過他似乎擔心過頭,那殺人的神經病並沒有追上來,但這也讓他為孫曉婷的處境越發擔憂。

當看到那條老路上慘烈的車禍現場時,晉奇按著晉萌萌的頭,縮在矮樹叢,大車已經不在了,路上也沒看到人影,晉奇的目光搜尋著跌落低處的車頭位置,想要看清楚副駕駛的孫曉婷。

“待在這。”等了好一會,除了蟬鳴,四周寂靜非常,頂著大太陽,晉奇卻直冒冷汗,他吩咐了萌萌一句就衝了出去。

手裡攥半路上撿來的樹枝,晉奇到了四輪朝天的車輛副駕駛那邊,發現車頭車窗碎了大洞,支出的玻璃碎片上刮著血肉渣子,地上雜草,有明顯的拖拽血跡。

副駕駛位不見孫曉婷。

她是被對方帶走了嗎?還活著麼?出了好多血的樣子……

晉奇擦了下額頭的汗水,轉眼,看到駕駛座上他的單肩挎包,眼珠發亮,晉奇伸手把挎包撈了出來,刺啦,拉鏈打開,晉奇一怔,裡麵本該存在的□□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用報紙裹著的某樣東西,沉甸甸的。

報紙上留著血手印,晉奇覺得,這是一個證據,小心翼翼的打開報紙,他想過裡麵,或許是什麼很可怕的東西,但是,當一抹銅黃色映入眼中時,晉奇仿若置身幻境,這是,一塊表,一塊價值百萬的奢侈名表。

這塊表的名字,名為。

【饑餓】。

*

晉奇沒找到手機。

車上的吃的,喝的,都沒了,車子也被撞毀,現下晉奇他們孤立無援。

沿著老路,往前走能到19號國道,那裡能遇到車,往後走,便可回到地特,但是他們從地特離開到現在已經快三小時了,走路回去以他和萌萌的速度至少三天。

來的路上見到的最近的人家在三十公裡外,晉奇不敢保證往19國道方向走,能更快的遇見彆的屋子。

當然,要是能遇見彆的車的話就更好了。不過去榕城的國道修好後,老路上來往的車輛就少得可憐,畢竟彎多繞路,路麵還顛簸,晉奇也是因為對地特汽車旅館的烤魚念念不忘,才走了老路。

後備箱好歹衣服還在,晉奇給妹妹換了身更方便行動的衣褲,書包裡塞進毛巾,外套,想了想,單肩挎包也背起,他拉著晉萌萌的手,沿著路出發。

晉萌萌走了沒多久,便走不動了,她從小就沒吃過苦,更何況今天太陽這樣毒辣,晉奇把書包給她,背起她繼續走。

一路上他都在想著婷婷,還有開車的那混蛋,心裡既難受又困惑,挎包裡用報紙裹著的手表,沉甸甸的,一如他的心情。

隨著日落,星辰露出,晉奇終於見到了亮著燈的人家,他帶著晉萌萌,走了八個小時。

見到那戶人家,晉奇整個人都放鬆虛脫了,隻有叫醒萌萌,小女孩中間下來走了些路,腳上磨出了水泡,晉奇就隻有繼續把她背著。

那戶人家是農村常見的土屋,住著老夫婦,還有一個小孫女,那女孩子比萌萌都要小,還在念小學,她拿著手電筒跟萌萌沿著田埂先跑到路邊,見到晉奇,顯得十分害怕。

晉奇把書包裡吃的僅剩的一顆糖遞給了她。

小女孩兒就咧開嘴巴笑的開心。

晉奇被老夫婦帶到屋子裡,喝了好幾口水,才沙啞著聲音,問他們有沒有手機電話。

他們隻有座機,晉奇連忙拿起電話報警,隻不過,拿起電話就是忙音,按鍵有聲音,但是打不通。

老夫婦年紀大了,又有口音,隻有老公公說話能聽清楚幾句,大致就是沒信號了,他們這裡經常這樣,信號時有時無。

晉奇錯愕,也隻能認倒黴,老夫婦問起他情況,晉奇想了想,沒說大車司機故意殺人撞車,隻是說出了車禍,他想儘快報警,得到幫助。

老夫婦就說要是還打不通電話,明早帶他們去秀水鎮去,那邊有派出所。

晉奇連忙問秀水鎮遠不遠,老人說走個三小時就到了,晉奇沉默,打消了現下就出發去秀水鎮的想法。

他的身體或許能撐得住,但是萌萌顯然受不了了,他又不可能留著萌萌一個人在這。

兩位老人煮了麵給兄妹倆吃,沒油少鹽的,晉萌萌有些吃不下,晉奇就用筷子在她小碗裡一攪和,強撐著笑臉說,“不吃你哥就吃了啊,半夜餓死了可不管!”

“又搶我的吃的,不給你!”晉萌萌趕忙護住碗,呼哧呼哧就迅速吃了起來,生怕自家老哥一筷子把她麵全給撈走了,這事他就乾過!

晉奇其實根本沒胃口,吃的肚子飽了,無法抵抗的疲勞感就上來了,可他並沒有去睡,而是守著座機,繼續嘗試撥打電話號碼。

除了報警電話,他還給老爸打,甚至,他輸入了以前認得大哥的號碼。

無一例外都是忙音。

真倒黴。手指揉著眼角,有些濕意,晉奇迷迷糊糊的,閉上了眼皮。

後來老人家過來,喊他去睡覺,土屋燈泡很暗,隔著近了,都看不清老人的麵容,晉奇無奈的放下手中電話,跟著老人後麵,掀開簾子,去到一個更黑的屋子,裡麵床很簡陋,床下放著箱子,裡麵裝的好像是些雜亂玩意,床上也沒被子,隻有涼席。

萌萌躺在涼席上已經睡著了,晉奇坐在床邊,低頭看著她的睡顏,心裡的不安恐懼,變化成了更凝實的,保護欲望。

他得保護好她。

晉奇實在太困太累,他上了涼席,沾著枕頭就睡過去了,晉萌萌似乎覺得很熱,嘟囔著夢話,離他遠了點。

等夜深人靜,外麵蟈蟈的叫聲響起後,一直藏匿於床下的黑影繞開廢舊的箱子,爬了出來。

漆黑的屋子裡,伸手不見五指,但這難不倒早就藏進來的黑影,舉起割斷電話線的小刀,黑影立於床邊,刀片在黑暗裡,相信也能準確的落在想殺的目標脖頸上,不過最終,黑影收了手,朝著另外的屋子方向走去。

過了十多分鐘,黑影又回到了這個屋子,沒有爬回床底,而是輕輕的爬上了床。

嗅聞著,近在咫尺的氣息。

黑暗裡,是誰,浮現了笑。

*

晉奇捂住了萌萌的眼睛,就在剛才,女孩恐懼的尖叫讓他驚醒,等他跑過來,卻看到了無比血腥可怕的一幕。

土屋放置老電視的櫃子,挨著門,燈泡打開著,兩老一少一家三口,彼此挨著彼此,靠著櫃子。

他們死了。

麵朝著他們屋子的門簾方向,睜著眼睛,渾身都是血的可怕樣子。

他們,脖子上有著致命的劃傷,衣裳濕漉,地上凝固了很大一片的血漬,硬泥土地上,有著從床那邊拖過來的血水痕跡,還有,淩亂的血色腳印。

“哥……”

晉萌萌的哭聲在顫抖,聞著空氣裡,濃烈的血腥味,她身子一軟。

“萌萌!”晉奇害怕的接著她,發現她是暈過去了。

昨天才看到婷婷被車撞,今早又見到如此……晉奇抬頭,就看到死亡的老夫婦和小女孩睜著眼睛看著他這方的模樣,心臟一瞬驟停,他捂住胸口,心臟因為恐懼而抽痛,但好險,還是緩過來了,在跳動著。

“王八蛋!變態!”

如此有針對性的殺戮,晉奇臉色難看,他現在無比明確,他們,被一個凶殘的變態殺人狂盯上了!

是因為我在路上開車跟他較過勁嗎?

就是因為這樣,就被他盯上了嗎?

晉奇不得不做出這種想法,因為,他跟那個大車司機,唯一的聯係也就如此了。

當他看到地上的腳印,有朝著他們睡的屋子過去時,晉奇頓時頭皮發麻,隻覺,剛才鑽出來的屋子裡,隔著布簾子,也有寒氣出來,冰冷,刺骨。

那家夥,就在屋裡嗎?可我起床時,並沒有看見有彆的人,那個屋子裡,布置不多,一覽無遺……對了,我並沒有看床底下,我聽到萌萌的呼喊,就急匆匆跑出來了……

視線落在旁邊老舊的木門,晉奇發現門栓沒插,他乍然伸手,拉開木門,陽光從外麵傾瀉落入,刺眼的光,照亮了整個屋子。

太陽能點亮人的勇氣之火。

晉奇一邊掐著萌萌人中一邊跑了出去,他的目光鎖定灶房,等萌萌幽然轉醒,就看到他拿著菜刀,衝進了屋子。

“……”

晉萌萌想喊他,卻發現自己開不了口,整個人好似都沒力氣。

不過她的哥哥很快又出來了,晉萌萌連忙伸出手,要抱抱。

“萌萌,彆怕。”

她聽到哥哥說。

“我會保護你。”

晉奇並未在床下找到什麼人,但是,他在涼席上,看到了凝固了的血漬,還有,血指印。

強烈的恐懼席卷了他的心。

一想到昨晚上,他和萌萌,就差點被殺人狂割喉,他就,怕的想大叫,想砸東西!

萌萌的擁抱,讓他慌亂迷失在恐懼路上的精神,獲得些許安`寧。

真是要瘋了,為什麼我們要遭遇這種事!

那家夥,是個純粹的瘋子,變態,殺人狂魔!

他還有槍!威力巨大的霰彈獵槍!

晉奇自認自己是個壞蛋,可是,麵對這種凶殘的神經病,他也不可避免的,產生退縮想法。

當初為了一筆巨款,他衝到老大那裡,自告奮勇的拿到了槍。

老大需要有人幫他解決一個麻煩。

晉奇用槍口對準上樓梯的那位老人時,他以為會很輕鬆,手指扣動扳機,瞬間的事,但是,但是……最終也沒下的了手。

他以為老大會很生氣,把他踹出那片區域,但是,老大什麼也沒說,依然讓他做些以前做的事。

後來,老爸回來了,晉奇便脫離了老大那裡,也被受到什麼為難。

“萌萌,我們去秀水鎮。”

晉奇聲音澀然,他的表情,是受過刺激後的麻木僵硬。

*

變態殺人狂不知道躲在哪裡,晉奇急匆匆收拾了些吃的,就帶著晉萌萌出發,昨晚老人給他指了下秀水鎮方向,說在西邊,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帶著萌萌找到秀水鎮,但是,他更不想留在這裡。

萌萌一路上都沒說話,晉奇也沒發現異常,因為他也沒開過口。

一路撇斷樹枝看著太陽認著方向,兄妹倆互相拉著手,啃著黃瓜解渴充饑,走了大概兩個小時了,晉奇覺得,他們應該快到秀水鎮了。

前方灌木突然抖動,晉奇恐懼的拉著萌萌,迅速的往後跑了兩步,結果從剛才動的草叢裡,竄出來的卻是一隻野兔。

萌萌手裡拿著鐮刀,氣憤的揮舞了幾下,晉奇扯起嘴角笑了笑,安撫的拍拍她的腦袋。

他們繼續往前走,沒走多久,越出一個山頭,他們看到遠處有田地,田地那邊,還有人蹲在田地裡勞作!電線杆子聳立更遠處,遠方,隱隱有小鎮的輪廓,晉奇開心的抱起萌萌,把她舉高,“萌萌!你看,有人!”

晉奇的放鬆感染了晉萌萌,她歡呼的伸出手,朝著田地上的人揮手,呐喊,這邊離田挺遠,她的聲音對方估計聽不到,所以還蹲著在菜地。

“我們過去!”晉奇把萌萌放下,拉著她快步往那片田地跑。

晉萌萌今日格外能吃苦,走了這麼久路了也沒叫聲疼,她的手被哥哥拉著,隻需要看著哥哥的背影,跟著哥哥的步伐就行。

花了有五分鐘才到田埂,這片地都種的辣椒,到了近處,晉奇和萌萌看出了蹲在辣椒地摘辣椒姿勢的是個女人,她戴著遮陽帽,身上穿著黑色棉麻碎花裙,晉萌萌往那邊走著並高聲喊了聲阿姨,走了兩步,她卻發現自己無法往前繼續走了,晉萌萌回頭,她看到哥哥攥著她的手僵住了,表情極為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