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默一個人在偌大的城市裡奔跑。
他手臂上的傷勢因為劇烈運動而複發了,白色的繃帶被雨水和血打濕的不成樣子。寒意像針紮一樣攀附在他露在外麵的皮膚上。
他暈頭轉向,不知道自己處在什麼地方,隻知道奔跑。往前跑,一直跑,跑到再也沒有力氣!
然後他停下來撐著膝蓋喘氣,平複沸騰的血液。不知道是因為這一段時間來的奔波,還是又一次淋了雨,他感覺很難受。
“鳴默?你還好吧?”預言書擔心的問,它感受到了過於滾燙的體溫,而在口袋裡掙紮起來。聲音裡充滿了擔憂。
“我還好。”鳴默一邊說一邊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但是他的手冰冷一片,根本摸不出自己有沒有發燒。在聽到預言書的擔心,他強行壓下了心裡的翻滾情緒,這樣回答。
現在這種情況容不得他在那裡猶豫。
青衣攔住了追兵,但是這不意味著鳴默能夠鬆上一口氣了。
他再次記起恍惚間看到的東西,慘白的臉,乾枯的身體和全黑的眼睛,站在高樓之上像是一種夜間出行的怪物。眼睛一眨不眨,像是設定好的機器。那樣身軀投下的影子呈現怪異扭曲的姿態,行動又迅疾如風。
那種東西……真的很難稱得上是人類。
他擦去臉上的水,重新邁開腿往前走。同時把追兵的特征講給了預言書聽。
“誒?”預言書反而比他還要驚訝,似乎是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為什麼,為什麼追殺我們的會是方舟的人?”
預言書滿腔疑惑,但是沒有人能給它解答。鳴默都覺得方舟這個名字很陌生,但似乎聽過一兩次。
它嘟囔了幾句,然後向鳴默解釋:“方舟有一支被戲稱為死人的隊伍,就像你剛剛描述的那樣形容枯槁但動作迅猛。專門給方舟做一些見不得光的臟活。他們長期處在極低的溫度中保存,被剔除了痛覺,又使用了大量的義體和人造神經纖維,幾乎是人不人鬼不鬼。”
接著預言書停頓了一下,像是諷刺又像是感歎的說:“也隻有方舟能夠供出這樣的隊伍了。畢竟每一個都造價不菲,需要冰封保存。”
鳴默踩著搖搖晃晃窄得隻能通過一個人的樓梯往上走,然後發現自己來到了一棟樓房的頂層,往上看是更多的高樓。他的對麵就是巨大的廣告牌,全天不停滾動廣告。
在這其中行走的是半機械半血肉的人類,還有的邊走邊吞吐彩色的煙霧,臉上流露出沉溺之色。
鳴默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離開件區。
他打開個人終端,去找一份地圖。但是動態地圖需要錢解鎖,而他隻能看到模糊的不得了的靜態地圖,而且準確率還非常低。折騰了半天什麼都沒弄到。
這讓鳴默不得不感歎,怪不得之前青衣會那麼的暴躁。
雖然說個人終端幾乎是人手一份,但是那些知識對貧民來說都是不開放的。說來好笑,知識居然是最昂貴的東西,明明是高科技的世界卻是這種糟糕的樣子。大型企業和集團壟斷一切,各個階級之間的知識、食物、信息根本是不流通的。
每個人都是為了利益而活。
實在是太糟糕了。
“和我講講天門吧。”鳴默閉上眼睛,往後靠在陰影中躲雨。
他從玩家帶來的虛幻美好中掙脫出來,發現那種不在乎以後的狂歡組織不過是好的一類。又一次認清了世界的冰冷本質,一切都是狗屎。
鳴默開始感到痛苦了,難道他模糊記憶中的秩序世界隻不過是幻想,或者是他在一次虛擬現實遊戲中見過的片段?他真的是穿越者嗎?這些問題折磨著他脆弱的神經。
“天門是理想主義者的組織。”預言書勾了勾嘴角,一字一句的述說,“聽起來很荒唐不是嗎?但事實的確如此。聚齊到天門的人上下奔波,和無數人對抗,不過是為了……拯救世界。”
世界將要迎來一場恐怖的寒潮。
在最早的記載中能發現導致毀滅日到來,全球人數銳減百分之八十的那張災難就是寒潮。在毀滅日之後,人類花了幾百年在無儘的冰海之上重建家園,但是卻出現了科技、文化斷層。
而如今天氣越來越冷,人類正在迎來第二次寒潮。
為了應對第二次寒潮,一部分的人自發的成立了天門。天門隻有一個目標,那就是找到消失的陸地,找到實驗室和當初毀滅日沒來得及投入使用的人造太陽——也就是當初的三方案之一。
“但很可惜,他們失敗了。天門的領袖死了,本來備受打壓的所有成員終於絕望,天門就散了。”預言書冷靜的說。
“鳴默,我知道這一切對你來說實在是太難了。那麼多人去做的一件事都沒有成功,而最後要你去做,實在是不公平……你也可以不去做。寒潮大概還有五十多年才會到來,你可以快樂的度過最後一段時間。”它長歎一口氣,終於把壓在心底的這番話說出來了。
它承認自己先前是激動甚至有些偏激了。現在回過神來一想,鳴默也不過是十七八歲。他真的能夠承擔起這樣的重任來嗎,不給人選擇的機會就讓他去做救世主真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