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認識他,”梁月費力的抱著懷裡不斷掙紮哭鬨著的梁星,和那嬸子對上眼也沒反應過來這嬸子到底是誰,“真要說搶孩子,他搶我弟還差不多……他們就一幫混混!”
一旁擼了袖子準備上前的人被攔了下來,這離職工宿舍不遠,來這買菜的也大多是附近住著的,大多哪怕不認識,也至少是個麵熟,更彆提還有那些個從廠裡被裁下來的嬸子們還在這賣菜。
一時間,跑得喘起來的梁月心漸漸安定,將梁星箍在懷裡,轉身去看那已經感覺不對停下來的年輕人:“要說,他們好幾個人把人堵在巷子角落裡打起來了……我沒看清那被圍著挨打的是誰,但是在這附近的,最近又剛放假的,約莫著也是咱這一片兒不知道誰家的孩子。”
人情社會的人們是很是排外又很是仗義的,他們維護自己利益的同時,也總是把自己看作是一個集體中的一部分,集體之中又由人情往來構成了緊密的連接,所以有時候遇到事時,人們也很是能夠抱成團去一致對外。
聽梁月這麼說,家裡有孩子的也都提起了心,一時間,倒是把那追上來抹了滿臉血的小年輕給圍了起來,吵吵嚷嚷的跟著梁月往那一處巷子裡去。
然而不等梁月帶著人拐進那處轉角小巷,便見著秦時抹著嘴角背著包從巷子後轉了出來,猛然一抬頭見著這麼多人,秦時也顯得極為意外,眉眼動了動,最後把目光落到了費力抱著弟弟的梁月身上。
目光交錯間,秦時停住腳步,梁月則是從他不著痕跡鬆開的拳頭上離開,默默掃過他身上,隔著衣服,倒也看不出到底有沒有受傷。
身後,一直跟著梁月的嬸子顯得有些尷尬,連帶著一圈認識的熟人也都顯得麵上表情有些古怪。
無他,在這麼個年代,東家長西家短往往是傳得最快的消息,無論是梁月家裡的事也好,秦時家裡的事也好,其實背地裡大家也都一清二楚,隻是不放在孩子跟前去說罷了。
隻是在時下的人看來,梁父外頭能有人是他有本事,而秦父落了殘疾跑了老婆,那就是不光彩……再加上秦盛經常打孩子,秦時的可憐在整個職工宿舍其實也是有名的。
然而外人到底幫不了他人家裡事,幫一次是情分,幫兩次是禮份,再三再四,誰也沒有那個精力一直去搭手幫他——這是對內,對外,那還是要表一表態度的。
隻是不等這些叔叔嬸子們上前撐腰,見著了轉角後頭的巷子裡的情形心下便都是倒吸了口涼氣:
地上七倒八歪的躺了一地人,有抱著肚子哼哼的,有抱著胳膊哀嚎的,還有那不知道是打著胃了還是怎麼著、抱著電線杆子嘔吐的……
秦時拍了拍身上印著的鞋印狀的灰,眸子沉著,沒多大情緒波動:“沒事兒,都是皮外傷,回去養兩天也就好的差不多了。叔叔嬸子們誰有空幫我報個警,勒索恐嚇到我身上來了。”
誰也不知道秦時說的這皮外傷指的是他自己身上的傷還是這些小混混身上的傷,但無疑,秦時的名字再一次在整個家屬院響亮起來了,然而這一次,取而代之的是他打架的厲害與不好惹,以及對自家孩子不要招惹他的告誡。
後續的事梁月沒摻和,隻是抱著梁星去菜場挑了根胡蘿卜並幾根火腿腸。
在少油水的當下,沒有人能拒絕得了火腿腸那含了香精的誘惑,而且火腿腸的含肉量也明顯比後世要多得多。
用火腿腸哄住了梁星,梁月這才得以牽著梁星拎著菜從菜場回家。
這時候已經接近飯點,被火腿腸誘惑著打開胃口的梁星在吃了一根火腿腸之後,不斷跟梁月鬨:“我要吃,我要吃!我跟我爸說,你買了火腿腸不、不給我吃……”
梁月簡直要被這小沒良心的給氣笑了,她拎著梁星的前襟把人給提溜起來晃了晃:“你去啊,你這會兒就去,剛好我還能省一頓飯錢。”
梁星頓了頓,張嘴:“——啊!”
梁月捏了捏拳頭,隻覺得腦門上有道筋一直在蹦:“你踏馬跟著李紅梅都能學著什麼好?”
已經到了樓下,梁月也不想再跟梁星費口舌,把人拎著領子往後一轉,手臂一環,箍著梁星的腰往懷裡一掐,小孩兒整體四肢朝外的被她給抱了起來,就這麼一直挪到了五樓,以梁星在她開門時使勁兒掙紮最後一腦門撞在門上撞了個包出來結尾。
梁星:“啊、啊——滾——我要媽媽!”
梁月翻了個白眼,把人丟在客廳,任由他開始再一次發瘋似的開始拿了鞋架上的鞋子到處亂砸。
家裡隻有基本的調料,而梁月也沒心情做飯,把火腿腸和胡蘿卜切成丁,然後起鍋燒油攤了兩張雞蛋餅撈出切成碎,再把胡蘿卜和火腿腸一同倒進鍋裡,增香的同時也把剩下的油給吸收了個乾淨。
起鍋離火,電飯鍋裡蒸好的米飯挖出來倒進炒鍋裡,白開水加鹽加糖加白醋混合好倒進去,攪拌均勻,再拿乾淨的塑料袋捏成一個一個的團子,湊合著這就是一頓午飯了。
沒有海苔,沒有肉鬆,沒有沙拉醬,連壽司醋都是她拿低配版湊的數,更彆提什麼魚子醬鹹蛋黃之類的內陷了,但無疑,這麼一頓湊活的飯團對於尚且年幼的梁星而言極為新奇。
一邊坐在門口哭鬨著,手裡一邊扒拉著鞋子的梁星嘴裡一邊啊著,一邊抽噎著偷眼看梁月端著盤子坐在餐桌處再一次埋頭進了題海。
知道哭鬨這麼一招對她沒用,梁星斷斷續續也就收了聲,隻是看著梁月捏在手裡的飯團越來越眼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