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以成年人的目光來看,梁月與秦時的暑假也是極為充實的——直到快開學那一段時間,夏日少見的糖畫與從未有過的造型風靡過後,整個市場開始歸於沉寂。
不是說賣不出去,而是,整個市場的份額就在那裡,沒了一開始的新鮮之後,糖畫這種東西也如同泡泡糖或是辣條一樣,歸於平常,尤其是針對於十好幾歲二十幾歲的成年人來說,糖果對於這一部分人的吸引力格外有限,除卻嗜糖的人之外,很少會有人天天去買。
梁月對這種現象早有心理準備,甚至說還鬆了口氣——熬糖隻要經驗,畫糖畫可不是個輕鬆的活計。
一件兩件不是什麼問題,但當每天上百幅的畫,手腕一直懸空,腰一直半彎著,頸椎也一直低著……這些對於身體的負擔是很大的。
畫到最後,梁月乾脆去買了一塊兒厚玻璃,在紙上畫了模樣讓秦時也學著臨摹。
現在這一股風潮終於過去,剩下每天向外銷貨的量也跟著不斷下降——大量跟風模仿的糖畫有著和梁月他們一樣的包裝,連帶著鋪貨的路子也跟他們大差不差。
先是擠占了幼兒園門口,緊接著連尚未開學的小學門口的小賣部裡,也跟著出現新型糖畫的蹤影。
而除了梁月所畫的Q版動物之外,那些老手藝人們也跟著推陳出新,除卻傳統的十二生肖美猴王之類的主題之外,黑貓警長KT貓以及叮當貓等迎合當下孩童喜歡的動畫片人物也開始出現。
然而鬆了一口氣的是梁月,轉頭開始開始焦慮的卻是秦時。
“梁小月,梁小月……”他拖著聲音慢悠悠的跟在梁月身後,帶著股子懶洋洋的意味,“現在糖畫市場都已經被擠占完了,哪有天天吃糖的孩子啊。你再不想想辦法,我都要斷糧了。”
梁月朝天翻了個白眼,一點兒不顧及自己的形象:“你少跟我裝,你家裡,你爸每個月的工資卡不都在你手上呢麼……斷什麼糧?”
跟在梁月背後一身輕鬆的秦時聞言眉頭微動:“你怎麼知道,在我家裡安監控了?”
梁月:“……不是我說,你覺著這個大院兒裡,人來人往都是認識的人,睡前飯後就那麼搬個墩子往樓下、往廣場上一坐,能瞞住什麼消息?”
“就連我爸現在都不在這住了,都還能給我打電話,跟我打聽我在幼兒園門口賣糖畫的事。”
秦時嘶了一口氣:“叔叔罵你了?”
那倒是沒有,梁月搖了搖頭,默算自己手裡的錢,暗歎自己出生太晚:
九十年代,正是倒爺大幅興起的時候,除卻南北走貨往來吃差價以外,往俄羅斯跑得也不少,那輛由中國通往俄羅斯的列車在當時甚至被毛熊們稱為“黃金列車”。
其中,九十年代的首富更是以三百元起家,最後以倒賣蘇聯四架飛機回國一戰成名……往後數年,北上出國淘金者數不勝數,哪怕有93年跨境列車上有搶劫大案發生,都阻攔不了他們北上的腳步。
國內生產的電子腕表,一條七八塊錢,反手賣出去的利潤便能有數倍,最為瘋狂的時候,一個西瓜甚至能換來老舊被淘汰的坦克。
到了現在,哪怕首富進了監獄,北地邊境的幫派開始勾結,做不了利潤最高的倒爺,哪怕做一個單純的二道販子,都比現在窩在這裡賣糖畫賺的多——再不濟,往西去,上證交易所現在也都開著呢。
可惜的是,她現在就是個小孩兒,是一個連十六歲都不到的小屁孩,往北跑不了,往西也去不了。
“真是掙著賣白菜的錢,操著想賣□□的心……”梁月小聲嘀咕著。
“有一說一,要不是買那個燒烤板子太貴,我都想去賣烤毛蛋,炕香腸,”秦時示意梁月往一旁廣場上看那用三輪車推著爐子以及漆黑炕板賣香腸和焦香小雞的老婆婆,“現在人們兜裡開始慢慢有錢了,也慢慢開始舍得吃了,做這種營生,最能賺錢了。”
“……我說你彆盯著這種成本高的小生意了,”梁月有些無奈,吐槽他,“你上哪兒去找個三輪車去啊,買完了生意不景氣,那賣二手賠的不是更狠?”
梁月伸手在背後書包裡摸了摸,摸出來幾個盒子塞給他:“喏,拿著。”
秦時低頭看懷裡被塞進來的一堆東西,有塑料質地的方杯,有裝在方塊盒子裡的粉末,還有些色素盤:“你這是要做什麼?”
“不是我要做什麼,是你要做什麼,”梁月攤了攤手,“後天我就要開學了,你呢,就得自個兒去擺攤兒了。老規矩,還是吃的,做法在外包裝盒子上有寫,你晚上回去試一試——彆做太多,天氣熱,做出來的成品如果放的時間長是會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