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眸子，一時間思緒複雜。

不過答應小師父的事，他一定會做到。

第二日，顧舒望上完早課，用完早飯之後，塗山淮便來了。

他來的時候，顧舒望正在誦經。

她手裡的白色佛珠在手裡轉動，一顆一顆，隨著她的撥弄發出略微清脆的響聲。她閉著眼睛，細細呢喃，聲音清潤好聽，好像絲毫沒有察覺到有人進來。

其實這時候，顧舒望的腦海裡，5751正在給她投屏《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她照著念，看似誠心，心裡隻覺得煩躁。

彆人說，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

可是她現在真成了一個和尚，每天吃的差就算了，還要誦經祈福，早課晚課，其間還夾雜各種講壇法會，她根本聽不懂，也沒有興趣，她這“鐘”，早就不想撞了。

想到這裡，她睜開眼睛，有些泄氣地歎了口氣。

“小師父。”塗山淮在她身後突然出聲。

顧舒望被下了一跳，她回過頭看著他，有些愕然地開口：“施……塗山，你怎麼來了？”

塗山揚了揚手裡的油紙包：“給小師父送點心。”

顧舒望怔怔地看了那點心好一會兒，隨即她才從坐墊上起來，微笑著接過那點心，然後她開口：“謝謝你，塗山，你對小僧真好。”

好得我都有點舍不得殺你了。

可是怎麼辦，我還是要殺你。

點心是鮮花餅，塗山淮特意去了頹明山山腳下那家擅做素點心的鋪子買的，聽說靈淵寺的師父們都在這兒買點心，塗山淮又特意交了好多銀錢，告訴那鋪子掌櫃，自己每日晨間都會來拿點心，還望著他換著花樣做，不要過於重複。

點心鋪子的掌櫃聽他這麼一說，頓時笑彎了眼睛。他這鋪子裡的點心花樣可不少，要做素的也不是什麼難事，於是便興高采烈地答應了。

顧舒望拆開油紙包，看見那白白軟軟的餅上印著一朵朵紅色的梅花，分外可愛甜軟的樣子，她忍不住拿了一個一口咬下，梅花的香氣撲鼻而來，她眼睛一亮，真好吃。

塗山淮看著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滿滿都是歡喜，自己也不由得跟著高興。自己這還是第一次對人好，對方還是個小和尚，想到這裡，塗山淮隻覺得心緒複雜，又甘之如飴。

“塗山，你也吃罷。”顧舒望覺得自己吃獨食不好，她把油紙包推到塗山淮麵前，笑容滿麵地開口。

塗山淮看著她白嫩的臉上溫潤的笑容，他心中突然覺得有絲絲甜蜜，他搖了搖頭：“我不愛吃甜食。”

顧舒望聽他這麼說，心想那感情好，全是我的了。

塗山淮看他吃的開心，也不打擾他，他的目光在這禪房裡逡巡，目之所及，簡單床榻，桌椅板凳，放置水盆的木架，接著便是屋子正中懸掛的大字“佛”，下麵一張桌子，桌子上供著一座菩薩小雕像，雕像兩邊，燭台上紅燭燃燒。香火爐子的香燃了一半，一旁的木魚靜靜地躺在那裡。桌子下麵是打坐的蒲團，除此以外，再沒有他物。

這屋裡陳設，過於簡單，可是每間禪房都是如此。

塗山淮回頭，目光落在智清身上，看見他身上月白色的袈裟，頭頂的戒疤，不知怎麼的，他莫名不想讓智清在這兒。

在這兒生活條件多苦啊，吃的素，每日打坐念經，除了偶爾和他下下棋，喝喝茶，再沒有彆的其他樂事，還不如隨他回狐族去，美衣美食，遊山玩水，豈不樂哉？

可是塗山淮知道，他終究是不能說出口的，智清自小便長在山寺之中，早已經習慣了這裡的生活。貿然讓他離開，是為大忌，隻怕他會與自己交惡。所以這些話，是萬萬不能說的。

也罷，左右他可以留在這裡陪小師父，日日守著他。他的壽命很長，小師父的壽命很短，守著小師父一輩子，於他而言，也不過是光陰一瞬，他願意日日為小師父送糕點，隻盼他能永遠和自己這樣，溫情笑語，信賴無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