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塗山淮看著他冷漠無情的臉，他怔怔地看著他。那雙狹長的眸子，在月色之下，緩緩地發燙。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腹部深深·插·入的匕首，隨即他不敢置信而又痛苦地抬頭看智清，月色裡，他的聲音帶著些許絕望：“為什麼？”

顧舒望看著自己手心在月色下有些黑紅的血，她睫毛顫了顫，心頭突然有些難過。這兩個月，塗山淮對她真的很好，每日的相伴，每日的點心，那都不是假的，她又不是鐵石心腸，自然感受得到。

如今貿然殺他，她自己心中自然愧疚難當，想了想，她抬頭看著他，語氣有些酸楚地開口：“你是狐妖，你騙我，你對我，從一開始，就是一場騙局。”

塗山淮聽見他這麼說，竟然笑了起來，他眸子裡露出幾分悲涼：“我是狐妖，可我有害過你嗎？我有傷過你嗎？我對你怎麼樣你看不見聽不著嗎？！難道就因為我是妖，你便這般看不起我，覺得我該死嗎？！”

“是！”顧舒望冷冷開口，她看著塗山淮，滿眼都化不開的寒冷，“你是妖，我是僧，我的職責，就是降妖除魔，你出現在我的身邊，我自然就要殺了你！”

塗山淮隻覺得眼前的小師父好像換了一個人，沒有了曾經的溫潤如玉，沒有對他的溫和笑容，有的隻有陰冷，化不開的陰冷。

他看著他那般決絕的模樣，聽著他說的那些話，他隻覺得可笑。

笑自己愚蠢，相信他本性善良；笑自己可悲，竟然對這無情之人動了心；笑自己可憐，他滿心殺他，他對他還抱有期望。

他的眼裡從來沒有他，心裡更是沒有他！

他對他這般好，對他這般認真，可是他要殺他！

他憑什麼這麼對自己？！他憑什麼？！

難道就因為自己心悅他，就要縱容他嗎？

不，不可能，他不可能原諒他！

他不愛他，那就隻有去死！

想到這裡，他猛的抬頭，寒風四起，月光之下，他的眼眸瞬間化為血紅，他的長發隨風舞動，俊美妖嬈的臉龐瞬間變得冷漠冰冷，他看著眼前的智清，狹長的眸子裡溢出殺意：“你想殺我，也要有本事，傷我之人，隻有一個字，死！”

顧舒望大驚，她剛剛想要後退躲避，可是塗山淮卻猛然拔出了自己腹部的匕首，忍住劇烈腹部的疼痛，他伸手一揮，那匕首就狠狠地劃破了智清的脖頸——

鮮血瞬間噴湧而出，濺在了塗山淮半張臉上，他的眸子在那溫熱落在臉上之時，也瞬間轉變為了黑色。

隨即，他在驚愕而又痛苦的眼神裡，智清倒在了地上，脖頸間的鮮血瞬間彌漫一地，他手中的佛珠落在了血裡，沾染了紅色，在月光之下，看起來淒清而又詭異。

看著地上已經閉上眼睛的智清，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的塗山淮連連後退兩步，他狹長的眸子裡滑下了淚水，他低低開口：“小，小師父……不，不是我做的……不，不應該是這樣的……小師父……”

可惜的是，他的小師父，再也不會再醒來。

他白皙的手落在了血裡，手邊的佛珠再也不會被他撿起。

塗山淮跌在地上，他顫抖著手，伸手去拿起那串佛珠，他低低地哭泣，悲鳴，仿佛這樣能夠緩解他心口那撕心裂肺的痛意。

他殺了他的小師父。

他殺了他真心愛上的小師父。

他閉上眼睛，任由眼淚順著絕美的臉頰滑落，他無聲地哭泣，任由腹部的傷口還在流血，仿佛通過那傷口的疼痛，能夠化解他心口的痛意。

他的感情，從始至終，都沒有來得及說得出口，就已經變成了一個永恒的秘密。

就因為他是妖，就因為他是妖，他就失去了愛人和被人愛的權利，他的愛甚至不能宣之於口，就被他自己親手扼殺在了搖籃裡。他再也見不到他的小師父，再也不能聽到他的小師父說話了，怎麼辦，怎麼辦？

他好痛啊，他好痛啊。

原來愛一個人，愛不到，會這麼痛。原來愛一個人，又親手殺了他，會如此痛不欲生。

怎麼辦？他該怎麼辦？

就在塗山淮陷入無邊的痛苦與絕望之時，突然，不遠處傳來了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