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舒望再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喜房之內,她坐起身,發現自己身上沒有任何傷痕。她打量了一下四周,卻發現這喜房裡乾乾淨淨,血跡,匕首都沒有了,桌子上的喜燭還在燃燒,喜果擺得整整齊齊,床上鋪滿了花生桂圓蓮子,可是,就是沒有了塗山淮的身影。
顧舒望坐在桌前,忍不住,她痛哭起來。
怎麼辦,她失去塗山淮了。
塗山淮死了,被她殺死了。
顧舒望想著,哭得愈發傷心,她趴在桌子上,穿著大紅色喜服的纖細身影一顫一顫,燭光之下,滿屋紅色映襯之中,她顯得孤單又淒清。
這一晚,顧舒望哭了整整一夜。
直到天光大亮,她才滿臉憔悴地看著窗外的晨光發愣。
她躺在了床上,閉上了眼睛,想著塗山淮被自己刺了一劍之後他的絕望和痛苦,她忍不住又慟哭出聲。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在她的夢裡,她又一次把匕首凶狠地刺進了他的腹部,她的神色冰冷,他的表情痛苦異常,她聽見塗山淮問她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殺他,為什麼要這樣對他,為什麼——
她重複在那個夢裡,不停地哭泣,不停地祈求寬恕,可是沒用,她聽見塗山淮對她說,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顧舒望猛的睜大眼睛,她大大的眸子裡,滿滿都是恐懼。
她從床上坐起身,看著這滿室的紅色,她眼淚再次滑落。
她想,沒有了塗山淮,她的餘生,該怎麼過?
顧舒望沒有回顧家,反而在塗山府住了下來。
這偌大的府裡,除了一個看門的管家,再沒有其他人。
顧舒望想了想,還是把管家辭退了,畢竟她養不起,也沒有那麼多積蓄。
管家走了以後,她在空空的府裡住了下來,竟然一點都不害怕。她想自己大概是這世間最惡的鬼了,也不怕有鬼來找她,如果塗山淮變成鬼來找她的話,那也很不錯。
三日回門的時候,顧舒望是一個人去的,她說塗山淮有事,又回家鄉去了,成親第二日便走了。對此,顧隋振和顧明風格外不高興,顧明汐和尤文玉也頗有意見,可是顧舒望沒有理他們,說完就走,沒有帶一絲猶豫,連留下來吃午飯的想法都沒有。
她一個人住在塗山府,每日都給自己做飯,洗衣,掃院子,擦拭屋子裡的灰塵,她讓自己忙忙碌碌,就是讓自己忙起來,不去想那麼多。
她想,大概自己這輩子都會在這院子裡,不出去了。她被困住了,被塗山淮,被她自己困在了這裡。
有時候,她呆坐在屋子裡,看著門外紛飛的大雪,她覺得這樣也挺好。
世出世間思維遍,不念彌陀更念誰。
她念的人,再也回不來了。
這樣想著,她又開始讀佛經了。
她的手腕上,又掛著那串乳白色的佛珠,她時常摩挲,想著塗山淮把它掛在自己手腕的那一刻,她就覺得,他還在,他就在這串佛珠裡陪著她。
大悲無淚,大悟無言,大笑無聲。
她的嗔癡愛恨都隨著塗山淮的離去,而寂靜無聲了。
過年那天,她回了顧府。
顧隋振和顧夫人看她神色淡然,沒什麼表情,不由得問她:“你郎君何時回來,同你說了嗎?”
顧舒望沒有回答。
顧隋振看她這樣就來氣,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舒兒,你若還當我是你爹,你就老實回答,塗山淮去了哪裡,爹爹替你去找他!否則你要這樣等他到何年何月?!”
顧舒望看顧隋振這麼生氣,她隻是起身,不喜不怒地開口:“爹爹,無論他回不回來,我都會等他,等一輩子也可以。”說完她就離了席,隻身出了顧家的門。
她一個人走在大雪裡,邊走邊哭,格外淒慘。
她知道自己是在說謊,這個謊言,不光是欺騙顧隋振的,還是欺騙她自己的。
她寧願活在這個謊言裡,永遠也不要清醒。
可是她還是很痛,她很想他,她想見他,想抱他,想時時刻刻都能和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