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眉眼比她印象中還要鋒利冷冽,麵無表情時的嘴角微微下垂,或者說,眼尾唇角那些微不可察的變化,隻在全無戒備時才會展現。
溫熱的靈流,平穩的心跳,與他平日行事一樣滴水不漏,無情無欲,無私無求。
她於他,隻是故人的影子嗎?
察覺那凝滯的目光,江雪鴻眉目不動,道:“出陣再看。”
聲音平靜,卻激得雲衣臉色爆紅。
先前那個“好”字的意思,不會是江雪鴻想親自做模特讓她對人寫真吧?
二人的胸膛抵在一處,雲衣攥緊拳頭,莫名又想起戚浮歡那句“脫得半光”,心中暗暗把那個辣手摧花的陸輕衣罵了個遍。
放開……不對,換她上!
雲衣時而羞惱時而憤懣,好在江雪鴻未曾低頭,靈劍符光刺破重重霧障,卻仍不見收斂,似想查出背後布局之人。
對方也感覺到了這層用意,眼看幻陣將破,急忙召喚來周遭未及引渡的鬼魂抵擋——對人魂施用仙法,無異於殺生。
江雪鴻即刻收功,劍入鞘中,隨著道符收入袖底,手腕一旋,又念起另一段咒文,召喚出一盞流動著白金光華的六角宮燈。
硬玉為骨,灰火為芯,墨蓮為底,銀質長流蘇與八卦道紋交錯斜織。靈器上下均為半透明,暗示著這盞靈燈並非本體,隻是一抹分影。
隨著指尖血滴入燈芯,鎮魂珠內的無極引隨之也共鳴起來。
雲衣看著江雪鴻行雲流水的動作,不知是收到靈流波動影響還是何原因,眼前驟然鋪展開一副無聲畫麵:
女子墨發冶容,紅衣如血,被身著白衣道服的群仙團團圍困。隻見她滴血撚訣,一連串動作與眼前實境重合,裙沿牡丹金繡倏閃,召喚出的卻並非洗淨邪祟的淡白仙靈,而是滿含恨毒詛咒的血色妖花。
廝殺場麵疾速流動,血雨腥風過後,白衣化作白骨,眼前隻剩下一片刺目的紅。
天地不仁,沉冤莫雪,既然做不成神魔,那便做惡鬼。仙門也好,妖山也好,哪怕是把整個五城十洲都變作煉獄也在所不惜。
聽聞陸輕衣盜取上清道宗四大秘寶之三,一借“無色鈴”聲東擊西越獄而出,二借“無極引”一路闖入劍塚,其三便是借“無相燈”開啟絕殺大陣,妄圖利用弑仙雷劫衝破劍塚封印。
倘若這靈器虛影來自無相燈,那女子,難道就是……陸輕衣?
幻境漸黯,微涼的指尖點上額心,江雪鴻輕道:“定心。”
盞中靈火凝作利箭,跨越時空隔空一刺,這一次,想必傷到了幕後主使。
怨鬼驟散,江雪鴻正欲收起無相燈分影,卻見那器靈一陣波動,竟與雲衣共鳴起來。
少女感到眩暈,江雪鴻果斷斬斷靈流,對虛影道:“不是她。”
這個“她”字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江雪鴻清楚地知道,她與陸輕衣之間微妙的相似與差異。
那個妖女如此折辱於他,竟還念念不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