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家族對五條蘭惠的那些做法並沒有多麼重視。
因為她就算再怎麼折騰,最後搏得的也不過拘泥於“家庭”“婚姻”罷了,她不是咒術師,僅憑借這點,她就不會被賦予那場戰役的入場券,棋盤上根本沒有她的位置。
沒關係。
冬陽想,
暫且無視我,輕視我吧。
因為我現在還沒有徹底的強大起來,我需要你們的視線從我的身上輕飄飄的滑過,因為那樣才能在你們回過神來的時候,悚然且絕望的發現——已經晚了。
……
悟在那件事後變得很是粘人,晚上不願意去自己的嬰兒床,卻因為從未如此而沒有說——大概還有驚嚇過後的自閉心理這個因素——半夜硬是要從圍欄上翻出來。
冬陽當天剛剛換過藥,她在和幾個咒術師打鬥的過程中不可避免的受了些傷,藥物中伴有安眠的成分,所以在哄悟的時候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還好冬陽的母性雷達突然起了作用,讓她猛地驚醒然後連滾帶爬的撲過去接住悟,近乎四仰八叉的躺在地板上後,她後怕的摸了摸悟的腦袋,“怎麼了,做噩夢了嗎?”
實際上五條悟連睡都沒有睡,他趴在冬陽的胸口,伸出手摟住了她的脖子。
母親的味道。
溫暖極了。
冬陽揉著他漂亮的小白毛,手指撫過了他的眼角,“呀,哭鼻子了~”
“哼~”悟把臉埋了起來。
冬陽坐起身來,讓悟坐在自己的腿上,她捧住孩子柔軟的臉,認真的看著那雙漂亮的眼睛,“以後如果害怕,媽媽又不在的話,就念一個增加勇氣的咒語怎麼樣?”
五條悟眨了眨被淚水浸濕的眼睛,“咒語?”
冬陽打開床頭燈,暖黃的燈光頓時驅散了黑暗。
她低緩的念道,“天上太陽,地上綠樹。
我們的身體在大地誕生,
我們的靈魂來自於天上……”
後麵的話,五條悟隨她一起,用冬陽學會的第一個語言說道,“陽光及月亮照耀我們的四肢,綠地滋潤我們的身體……”
稚嫩的童聲和輕緩的女聲交疊在一起,如同擁有安定人心的力量,悟漸漸停止了哭噎。
冬陽用拇指輕輕擦過他臉上的淚珠,“看吧,是不是不會害怕了。”
五條悟眯著眼睛讓冬陽給他擦眼淚,似乎是癢到了,又似乎隻是因為對上了冬陽的視線,他舒展開眉眼嘿嘿笑了幾聲。
“……媽媽。為什麼這段話彆人沒有說過?我讓早春阿姨念給我聽,她說這是外語。”
“對,是外語。”冬陽笑道,“這是媽媽故鄉的語言。”
五條悟微微睜大了眼睛,“故鄉?”
“是夢裡的故鄉,如果以後彆人問起悟,可以這麼說哦。”
夢裡的故鄉。
這可沒有說錯,但是人們很難因為這句話想到冬陽的身份問題,她曾經的屬下們都把通用語當成了冬陽的自創語言,不屬於世界上的任何語種,這在某些戰鬥中甚至起了不錯的迷惑效果。
悟似懂非懂的點頭,隨後他說,“我知道她為什麼是增強勇氣的咒語了。”
“為什麼?”
悟往冬陽懷裡一撲,“因為我念出它來就會想到你。”
冬陽心裡樂得冒泡,她把悟抱到麵前,親密的和他蹭了蹭臉頰,“我也是。不過悟,如果以後覺得難過,要第一時間和媽媽說,像今天一樣,害怕就哭出來也沒關係…不要聽什麼男子漢不能哭之類的話……”
“不是……”五條悟忽然伸手,摸上了冬陽臉上被貼了紗布的傷口處,“不隻是因為那個……”
——那個東西,我的眼睛都分辨。
某種本能和天賦,令五條悟模糊之中意識到,蠅頭到底是什麼,以及是否會傷害到他。
這份以痛為前提的教育在扭曲之中成功了。
但是五條悟現在無法準確的表達出那種感覺。
神子說道,
“你受傷了。”
他的眼神似乎發著幽幽的藍光,於暗色的環境中緊緊的凝視著冬陽。
——母親哭了。
在警察出現的那一刻,母親哭了。
他第一次看到母親哭。
這種酸澀的感覺比他所受到的驚怕還要延綿難受。
“沒關係。”冬陽說道,“很快就會好了,因為媽媽很強,會變得更強的。”
……
和五條澤之離婚後,冬陽自然要和他分家,她換了個院子,五條家不舍得怠慢神子,所以冬陽反而得到了一個更好更寬敞的住處,院子中央還有一棵幾乎能從成為整個五條家標誌性的櫻花樹,大到冬陽在第一次見時興奮的在上麵爬來爬去,惹得早春一句“太粗魯了”“注意形象啊”卡在喉嚨裡不上不下的。
但是她已經不再是服侍五條澤之的夫人的侍女,有時候早春會出神的想,她現在是什麼呢?蘭惠大人的衣食住行基本都能親力親為,安排給她的都是一些跑腿的活……難道是下屬,親信嗎?
一貫賦予男性的身份突然降在她的頭上,讓她興奮且無措。
五條澤之在冬陽卯足了勁搞他之後像是終於醒悟過來自己的妻…前妻變得不同了,他曾經試圖和冬陽溝通,神態壓抑眉宇含著陰翳——簡稱,惱羞成怒。但是冬陽懶得和他浪費口舌,隻要他一靠近就搬出那套萬用說辭,還用上了奇妙的詠歎調,“我為什麼要這麼做?我為什麼這麼做你不知道嗎?我隻是愛我的孩子啊,我拚了命都想要看他降生在這個世界,看他健康快樂的長大,但是你在做什麼?你在殘忍的分離我們,你覺得自己做的事情是對悟好嗎?”
“不是。”
“五條澤之,你自私自利,你曾說過你愛他,但是你的愛連為他反抗上級都做不到。”
五條澤之的人格很擰巴,整個人就是搖擺不定的草。
被冬陽罵了他會反思,被高層訓斥了他立刻就乖乖順順的,身為人夫人父的責任和愛他有時候會突然暴漲,也就是心血來潮的關心你一下,但大部分時間他都像個冷漠的旁觀者,和高層的青睞以及權力的威懾比起來,妻子和孩子的感受根本不值一提。
後來他鍥而不舍,用一種談判的語氣,列出冬陽可能會受到的危險想讓她妥協,“蘭惠,你的做法引起了延根長老的不滿,他可以關你緊閉,甚至有權力將你驅逐出家族,現在他隻是還沒有完全發怒……”
實際上他可以換一種更為直接的說法——斬草除根。
殺掉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對於迂腐的家族來說隻是掌權者的一聲命令。
隻是冬陽並沒有犯錯,沒有觸動總監部專門為咒術界設立的法律條規,且最近她和政府的人往來密切,又在輿論的風口浪尖,突然出了意外無疑會引起多方關注,他們隻是混蛋,不是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況且,神子的生母在壯年時期逝世,於他們這種要麵子的家族是一種醜聞。
冬陽才懶得聽澤之那一套,“驅逐?那我會將悟帶走。”
“那怎麼可能!高層根本不會允許這種事。”
“怎麼不可能?我現在就找人給悟下咒,這世間一定存在和母子相關的詛咒吧,畢竟我和悟是血濃於水的關係,我看誰能將我們分開。”
“你,你……”五條澤之被冬陽的驚天發言震得嚴重失去表情管理,他氣得都結巴了起來,“悟是你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