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姑婆……”章家興弱弱地站了起來。
“那啥,我突然想起來,鄉裡有個文件要回複一下,我先回去了。”
“站住!”章啟慧冷笑一聲,“我倒要去鄉裡問問你們領導,鄉裡叫你當這個村支書兼村長,是不是隻要開開會,回複一下文件就行了?”
“你是不是覺得,你現在是村支書,是村長,是國家乾部,我一個平頭老百姓,已經沒資格管你了,是吧?”
“好!我管不了國家乾部,總能管得了咱們老章家的子孫後代吧?”
“章德富!我隻問你一句話,這孩子你到底能不能管?不能管,就開祠堂,老娘替你管。”
“管管管!我能管!九姑婆您彆生氣。”章德富滿頭大汗地站起來,抬腳就往章家興身上踹過去,“小兔崽子,連九姑婆的話都敢不聽了是吧?還不滾過去給九姑婆道歉?”
章啟慧抱著胳膊,冷笑著看著這對父子倆:“德富你說錯了,你兒子不需要對我道歉,他需要的,是給咱老章家,給咱全村的老少爺們道歉。”
“你們倆也彆擱在兒揣著明白裝糊塗,村支書是乾啥的,村長又是乾啥的,你們心裡應該比誰都清楚。”
“德富,你摸著自己的良心,問問你自己,再問問你兒子,他當村長這些年,到底給咱村做了幾件好事?”
“章家興,我現在也不是以長輩的名義,而是以一個普通村民的身份問問你,這村長你還能不能乾?不能乾,就趁早退位讓賢,叫真正願意給村裡乾實事的人來乾!”
章家興被她問得滿頭大汗,想解釋,又實在拿不出證據來。
仔細想想,他當村長這幾年,除了去鄉裡開會,轉達一下鄉裡發下來的文件,組織村民打掃過幾次衛生,搞過一次人口普查之外,好像,似乎,也確實沒做過彆的什麼。
但鄉裡也沒有規定,當村長的就必須在本職工作之外,還要給老百姓做彆的什麼吧?老百姓自己想創業致富,那是他們自己家的事情呀,關他一個村長啥事?
說句不中聽的,村民創業發財了,那也不會把錢分給他這個村長呀,憑啥讓他們這幫村乾部,累死累活的,還要冒著扣工資丟工作的風險,帶著村民一起創業致富?
紅星鄉下麵有個村子不就是這樣?村乾部們費心費力的到處找項目,帶著老百姓一起種西瓜,結果種出來的西瓜賣不上價錢,賣瓜賺的錢,還不夠買種子肥料地膜的成本,村民跑到鄉裡去告狀,罵村乾部收了種子公司的黑錢,拿假種子糊弄他們,村乾部們有口難言,最後村支書和村長全都被撤職了。
章家興不願意跟這些傻子學。
但眼下,他們章家村,確實需要一個“傻子村長”,來做這個“致富帶頭人”。
他以為自己的職務是國家給的,章啟慧這個長輩,就算輩分比他高,難道還能命令鄉政府把他村長的職務給撤了嗎?
隻可惜,章家興低估了九姑婆的戰鬥力。
九姑婆確實沒資格決定村乾部的去留。
但是,她老人家有資格決定章姓族人的去留啊……
“死不悔改是吧?好,德華,德新,開祠堂!我今天就代表我們老章家列祖列宗,把章德富這一脈,除族!”
除族?!
這兩個字,好像一聲炸雷,瞬間把章德富和章家興父子倆,炸得腦瓜子嗡嗡的。
今晚來吃飯的,都是章氏族人,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除族”兩個字,意味著什麼了。
簡單來說,章啟慧不是章家興的頂頭上司,也不是公職人員,確實沒資格乾涉國家公職人員的去留。
但是,一旦章家興被除族,就意味著,哪怕他還是姓章,卻已經不算是章家村章氏族人了。
都不是他們本家的人,在章氏族人占據了全村幾乎95%常住人口的章家村,誰還會選章家興當村長啊?
他們老章家的人,當然隻服本家的村長管束。
而且,五年一次的村民委員會換屆選舉,村委會主任,也就是村長,不能由上級指派,必須由本村村民通過民主選舉產生。
章家興一旦被除族,不再是他們老章家的人,下一任的村長,用腳指頭想想都知道,肯定不會是章家興這個“外人”了。
九姑婆這一招釜底抽薪,算是把章家興父子倆徹底打懵了。
或者說,祖祖輩輩都生活在章家村,父子倆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變成“外姓人”。
九姑婆甚至都不用強製要求他們家改姓,隻要開祠堂,把他們一家人的名字,還有章德富這一脈的祖先,從族譜裡移出來,他們一家,就不算是章家人了。
章家村的人,絕不會投票選一個“外姓人”,做自己的村長!
想明白這一點,章家興老臉一白,一屁股跌坐在了凳子上。
完了!
他現在向九姑婆求饒,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