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明明早知道阿克夏這些欺騙的招數。

明明應該為這遊戲盜用季鳴霄數據建模的事而憤怒。

明明從一開始他就想好了不相信這盜版NPC的任何舉動。

但這一瞬，他居然忍不住開始猜測，這是不是真的是留在遊戲中的季鳴霄本人……

他難以控製地將對方這個表情套入了“季鳴霄的邏輯”，並幾乎是一個對視便理解了對方的思路——

季鳴霄是在自責，在後悔沒有第一時間告知他某些事，在後怕他剛剛阻止不及，會讓顏也真的傷到自己……

繼而不等顏也有下一步的拒絕動作，“季鳴霄”已經匆忙將桎梏他手腕的姿勢換成單手，另一手從襯衣胸前口袋裡掏出了一張卡片。

借著小巷裡的黑暗遮掩，他貼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確保顏也看清了卡片上的內容。

顏也：“……”

他低聲在顏也耳側低語，呼出的熱氣燙著他的耳根：“相信我……我需要你的幫忙……”

顏也眸色微閃，心頭正劇烈推翻重建。

他腦內閃過無數新的推斷。

甚至不合時宜地想起了夏筠之前那番推導——

即便是狼人殺，也是有三個陣營的。

幾乎所有版本的同類遊戲裡，除了殺手和村民，都還有用於平衡正反方實力的……正義特殊角色。

而這個無需玩家抓捕凶手的副本裡，也存在第三方陣營……

是一直被無限流玩家潛意識排除在考慮範圍外的，警察。

季鳴霄剛剛借著黑暗掩護給他看的那件東西，是他自己的警官證。

顏也簡直不知道是被自己蠢笑了，還是被季鳴霄氣笑了。

顏也自然知道人不可能永遠不會錯。

況且就算判斷錯誤，也並非致命的。

哪怕出現這樣的烏龍，也還有修補的空間……

但季鳴霄這個警察，不去追著犯人，反而天天跟蹤他，還上了他的圈套，被他逼得現身坦白了真實身份？！

實在也讓一貫自傲的顏也有些無語。

他倆是蠢到一塊兒去了嗎？！

這種情況下，這人還想要他幫忙？！

怎麼幫忙？難不成還能再去找……

顏也驀地一頓。

以季鳴霄之前展現出來的能力，如果阿克夏在建模時不止使用了季鳴霄的數據建模，還盜用了一部分他的思維能力……

這人就不可能想不到顏也原本的釣魚計劃。

那麼他現在還壓著他尋求配合，隻能說明……

或許顏也並沒有徹底搞出烏龍。

他的猜測是正確的，之前一直暗中跟蹤他的的確也有凶手，他刻意喬裝釣魚，真凶也的確被引來了……

隻是因為季鳴霄擔心凶手沒有及時現身，顏也真的會衝動之下做出什麼“會後悔的事”，才沒忍住自己先跳出來阻止。

畢竟從季鳴霄的視角看，並不知道還有“玩家”存在，隻會真的以為顏也要演戲演全套，拚著傷害他人或自己，也要誘出目標。

季鳴霄一直注意著顏也的神色，察覺到他表情變化，知道他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他也解釋不清楚自己為什麼對顏也有種天然的信任。

但事已至此，他埋了那麼長的線，一點點誘導目標掉入陷阱……顏也幾乎是在最適合的時點，誤打誤撞地銜接上了最後一環。

如果不加以利用，澆上最後一把火，他實在難以甘心。

季鳴霄到底還是決定賭一把。

他在黑暗中忽地開了口：“時槿？你沒有死？”

他語氣驚訝，又帶著懷疑，像是因為太黑了，不太能確定身下人的真實身份：“不可能啊，警方早就找到了你的內臟碎塊……你不可能還活著……”

季鳴霄的演技比顏也想象中長進不少，約莫是聰明的人學什麼都是快的。

季鳴霄的聲音微微帶顫，明顯有些被自己的猜測嚇到了，一下就放開了顏也的手。

“你的手……怎麼這麼冰？……”

“……你真的是人嗎？”

顏也：“……”

顏也深吸一口氣。

他們在這個副本的玩家人設是K大偵探社的成員，因為對這起案子感興趣而自發追查，他和夏筠都是K大藝術管理係的學生。

季鳴霄不可能沒有提前查過他們這群突然出現的玩家身份。

大概在季鳴霄看來，演戲也屬於藝術的一部分吧。

好在……比起真正的藝術管理，顏也的確更擅長演戲。

他緩緩上前，逼得季鳴霄後退兩步，整個人暴露在了小巷口路燈灑落的一角光明裡。

他就這樣站在小巷中央，緩緩抬起了頭，縹緲十足的語氣配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更顯出幾分不似活人的豔魅：“……被你發現了呢。”

季鳴霄瞳孔驟然一縮，原本要出口的話頓了頓，罕見掉了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