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上的公路並不寬敞,隻能容納兩輛車並排而行,若運氣不好,遇到兩輛大卡車相對而行,那必得堵上一陣子了。
道路兩旁是高矮不一的樓房,一樓是商鋪,上頭是居民樓,把本來就不寬敞的道路點綴得愈發逼仄起來。
不過也是因為如此,才顯得整條街熱鬨無比,充滿了人情味。還有幾戶居民在陽台上種滿了仙人掌,薑海霧瞧著倒也彆致。
兩人靠邊行走躲避著來往的車輛,薑海霧突然好奇地問:“你在奶茶店兼職多久了?”
“我沒有天天來,空閒的時候才過來,算起來應該工作了五天了。”
“工錢是怎麼算的呢?”
“兼職的話是七十塊錢一天。”
“工作時間呢?”
“早上十點到晚上十點。”
薑海霧思索了一會兒,想起小姑娘之前說的話,又繼續問道:“如果做錯了奶茶,會扣工錢的嗎?”
小姑娘點點頭:“是的,從工錢裡扣,所以我們隻能小心小心再小心。”
這也太坑了,本來工錢就少,做錯了還得扣錢,若多做錯幾杯,豈不是一天白乾?
薑海霧略有不滿,嘟囔道:“老板也太過分了,怎麼能這樣呢?”
小姑娘倒很樂觀,反而安慰道:“沒事的啦,姐姐你彆生氣。我還沒成年,鎮上的店鋪怕麻煩,都不願意招我。店長願意招我做兼職就已經冒著極大的風險了,至於工錢嘛,她也是打工人,也隻能遵循著上頭的吩咐,沒辦法的。”
薑海霧於是斂了斂神色,又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歲,馬上滿十八歲了。”
“你生日是什麼時候?”
“農曆臘月初十。”
“臘月初十。”
薑海霧複述了一句,隨即摸出手機,打開日曆看了看,“真巧,你的十八歲生日剛好在元旦節那天。”
不等小姑娘回應,薑海霧又笑著開了個玩笑:“普天同慶。”
小姑娘苦悶地“嗯”了一聲:“本來想著在奶茶店多做些日子,湊夠了錢,自己給自己送一份成年禮呢,結果……”
她頓了頓,無奈地歎了口氣:“現在看來是不行了。”
薑海霧停下腳步,彆過頭盯著她好看的側臉,“你本來打算送給自己什麼樣的成年禮?”
小姑娘也停下腳步,轉頭看著街對麵的電信運營商,盯著玻璃櫃裡的手機,眼裡溢滿了渴望,“我想湊錢給自己買一個智能手機,可惜了,錢不夠。”
薑海霧錦衣玉食久了,竟不知道原來買個智能手機也這麼麻煩,她情緒複雜地“哦”了一聲,腦海裡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過往的畫麵。
自從父母把她接到沕城後,像是為了彌補對她的虧欠似的,從來不吝惜往她身上砸錢,每個月打往她卡裡的零花錢都是六位數起底。
可她一直對過往的事情耿耿於懷,始終不肯原諒他們,一家人的關係就這麼不冷不熱地僵持著。
直到荊問的出現……
薑海霧與荊問是在布達拉宮的廣場前相遇的。
還記得那時高考剛剛結束,她瞞著父母,在網上聘了個司機,開車前往西藏,來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那天萬裡無雲,天空白得透亮,布達拉宮愈發巍峨壯麗,廣場前的空氣夾帶著雪杉的味道,凜冽而清新。
可薑海霧卻因為高原反應,整個人頭暈想吐,倚靠在車旁,看一眾遊客租借著藏族服飾在布達拉宮前拍照留念。
荊問就是其中一名遊客,她穿著租借的藏服,手捧著哈達,笑意吟吟地看著前方的鏡頭,攝影師也不斷地指引著她:“右邊點,往右走一點,頭往右看,咱們拍個側臉啊……”
荊問把頭轉向右方,恰好就看到了倚靠在車旁的薑海霧,她腦海裡騰起一個大膽的念頭,並立即付諸行動。
她向薑海霧走去,將手中的哈達送到她的麵前。
薑海霧被她這出其不意的舉動嚇了一跳,回過神來,便看到了她笑盈盈的臉。
隨後,鬼使神差似的,她伸手接過她送的哈達,也接過了一段刻骨銘心的旅途。
兩個月的時間,她們走遍了大江南北,看過蒼山的雪、洱海的月,看過泰山的日出、威海的日落,看過桂林山水、廬山瀑布……
旅途中,薑海霧儼然把荊問當做自己的知己,毫無保留地向她訴說著自己的過往。
而荊問總是那樣善解人意,耐心地聽著她的敘述,時不時地安慰著。
她說:“你要相信,爸爸媽媽都是愛你的,他們那麼做或許是有什麼苦衷。”
她說:“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把握當下才是最重要的。”
她說:“看著我的眼睛,大聲告訴我,你現在快樂嗎?”
她的眼睛仿佛有著某種不可言說的魔力,薑海霧也沒注意到自己是何時翹起了嘴角,愉悅地大聲回答:“我很快樂!”
旅途結束,薑海霧依依不舍地向她道彆。
荊問挑了挑眉道:“彆急著道彆,我也是沕城人。介不介意我繼續搭你的順風車回家?”
薑海霧這才知道,荊問也是沕城人,而且她們居然來自同一所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