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城的雨季綿綿無期,溫吞雨絲混雜著泥土,散出幾許舒適的清新。
洛家閣樓,不足十幾平的小房間卻黴味兒十足。
洛嶼辭麵色寡淡,半睜半眯的眼沉沉望向窗外,房門被“嘩啦”推開,洛肖揚囂張跋扈走進來:“你把蔡經濟的電話號碼給我,反正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那角色你也接不了。”
洛肖揚眼中閃過一抹得意,可對上洛嶼辭時,卻被青年眼底的冷漠刺的一個激靈。
“你、看什麼看!”他下意識退開兩步,總覺得今天的洛嶼辭有些不一樣。
洛嶼辭掀被下床進了洗漱間,洛肖揚跟上來,青年沒理他,擠了牙膏開始刷牙,倒了潔麵乳開始洗臉,動作一絲不苟,跟慢放鏡頭一樣不急不緩。
洛肖揚訕訕看他一眼,咬咬牙又下樓去了,“媽,他有點不對勁啊?”
洛媽還沒開口,洛暖就柔柔笑了一聲:“能有什麼不對勁,你太強硬了,凡事哄著他點,哄高興了,命也能給你呢。”
洛嶼辭拎著行李箱下來,迎麵就對上洛暖“關切”的目光:“小弟,身體好些了嗎?媽聽說阿膠棗補元氣,特意買了給你煮湯,快喝點吧?看你多有福氣。”
洛暖像是沒看到他提著的行李,端著碗湯的樣子,仿佛真是一位疼愛弟弟的好姐姐。
洛嶼辭瞥了眼那碗紅棗湯,冷淡的目光挪回洛暖麵上:“往後這福氣,都是你們的。”
“小弟,你——”
洛嶼辭移開視線,托著行李箱往大門處走,滾輪擦著地板從台階滑下,“哢噠”落在屋外的石子路上。
雨簾細密如絲,阻隔了身後的洛家彆墅,也猶如一道分界線,斬斷了他二十二年委屈憋悶的生活。
洛嶼辭今早醒來才知道,自己所生活的環境隻不過是一本狗血小說,洛家父母生有三個,大姐洛暖,三弟洛肖揚,而他行二,卻是個地道的炮灰工具人。
他的使命就是甘作家人墊腳石。
為洛家生,再為洛家犧牲。
洛嶼辭從出生那天起,就沒過過一天輕鬆日子,洛媽洛爸時常拿他當出氣筒,洛肖揚對他動輒大吼大叫,就連下人都敢隨意欺辱,而唯一一個給過他笑臉的洛暖,卻是個PUA高手。
就比如剛剛那碗紅棗湯。
洛家的基因全對紅棗過敏,洛暖安的什麼心,一目了然。
洛嶼辭今年剛從寧城電影學院畢業,出校門第二天,就簽給了蔡經濟。
蔡經濟本安心捧他,奈何架不住洛家搞小動作黑他,三番五次,真愛粉還沒收獲幾枚,黑粉卻滿天飛,網絡上沸沸揚揚,全部都是罵他的。
即便如此,洛家姐弟還是妒忌他入了蔡經濟的眼,因為蔡忘塵是業界出了名的金牌經紀人,多少影帝影後都是他帶出來的,無論多大的腕也都對他畢恭畢敬。
可洛暖和洛肖揚,卻隻能簽給一個小破公司,就連經紀人也是透明的查無此人。
洛暖從小被洛家嬌慣,某次酒會上口不擇言,一不小心得罪了對家。
對家在生意上給洛家施壓,逼得洛家夫婦出麵講和,對家提出要求稱“這口氣必須要出”,洛媽一拍腦門把洛嶼辭推出來,這才有了這次車禍。
然而,故事的結局並不美好。
接下來的三年,他屢次為洛家姐弟搞出來的爛攤子背鍋,蔡經濟無論如何也扶不起就隻能放棄,無人管的洛嶼辭在一個冷夜被醉鬼撞進河裡,死的更是悄無聲息。
“上哪兒去?給我站住!”洛媽邁步過來。
洛嶼辭卻仿佛沒聽見,奔著路口的網約車走去,司機見狀立刻下來幫忙放行李。
洛肖揚也急了,邊喊邊邁開步子衝進雨裡,“洛、洛嶼辭,蔡經濟的電話——”
“咚。”
洛嶼辭上車關門,任憑對方如何敲打車窗都不理會,雨簾模糊了青年的麵容,車子漸行漸遠,轉眼,便消失在氤氳雨霧中。
·
“小夥子,林山到了,你是要去林山區吧?”
“嗯。”
林山寧宅門前,老大爺一邊哼著曲兒一邊拿著張A4紙想往門上貼,古舊的宅子蓋的是小二層的規模,一樓院子裡種滿了竹子,隱隱地竹香傳來,配合著這樣的豔陽天,彆有一番風味。
洛嶼辭喊司機在路口停車,拎著行李箱慢慢前行。
郊縣的氣候不像城市裡那般沉悶,哪怕進入雨季,這裡也是見天的大太陽,照的人連帶心情都暖上三分。
“大爺。”
大爺拿著塗滿膠水的紙才往門上按了一個角,便聽身後有人喊他。
老頭狐疑著回頭望來,待看到洛嶼辭那雙眼時,忽然笑了一聲:“小朋友,你長得可真像那海洋館裡的小海豹,我頭年還陪我家小主人去逛過呢。”
洛嶼辭生了雙圓眼,隻是總愛半眯著,像睡不醒似的,他的麵相不嚴肅,看久了還覺得有點可愛。
雖然他很苦惱被人誇可愛。
“大爺,我是想——”
“不,你不想。”大爺擺了擺手。
洛嶼辭有點懵,他用詢問的目光望去一眼,大爺輕咳兩聲,有些無奈道:“你是學生吧?你成年了嗎?我看你連16都沒有,這肯定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