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了我是嗎?剛剛我都告訴你名字了。”
“你到底是不是顧素衣?”黑衣男非常惱怒,他感覺自己直覺沒錯,但對方又確實很符合掌櫃自報家門的樣貌描述。
“懶得跟你講。”顧素衣答了這句話,就收起眼神。他開始漫不經心拆裝豆腐腦的紙袋子,渾然不覺周圍是什麼模樣。
他吃一口,黑衣男心便吊起一分。
顧素衣心情是哪管洪水滔天,水衝龍王廟。
他好餓,要吃飯。
傅容雪恰逢其時,他擺手道:“何不找你家主公與人商談?”
黑衣男又說:“你又是誰?”
傅容雪大大方方,他言笑晏晏,甚至邀請黑衣男入座,又說:“鄙人姓傅,字容雪。”
黑衣男麵如菜色。
他一個大塊頭,當下卻一點兒也不敢動。
黑衣男無法將麵前這個吃東西歡快的白衣公子跟血洗江湖的顧素衣聯係起來。江湖傳聞連顧老夫人跟親弟弟都給殺死了,像是這樣的人,怎敢如此一平如常?
怎麼還有一個血雨劍!傅容雪!
失策!
顧素衣嘲諷道:“主子是個蠢貨,倒找了個愚笨的忠仆。你家主子,你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誰吧……”
黑衣男道:“我隻是奉命行事。”
顧素衣道:“你可以走了,我知道是誰了。你這忠心的模樣,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黑衣男上不是,下也不是。
他趕忙領人走。
傅容雪看了一眼身旁。他看到柳茹將杜岑護在身後,忍不住心想,倒是個不怯場的。
他就著顧素衣的手吃了一口豆腐腦,眉頭擰了下,才道:“味道好酸,還是你師父做得最好吃。”
顧素衣嗯了聲,也說:“你也這麼覺得啊?我看他可憐就全部買了他剩下的,怎麼欺騙還老顧客感情啊……”
顧素衣不想吃了,轉手就打翻,順手甩到一旁的泔水桶裡。
眼不見心不煩。
他道,“蘇不言對傅宣可實誠了 ,但我發現他居然放過了我大哥。也不知道我師父薑遲回幽都治好他的傷沒有……”
傅容雪樂了,他拉起顧素衣的手遠離開那血腥的地方,像是怕臟他的鞋,乾脆把人打橫抱起。他隨腳踢開一顆頭顱,又吩咐了徐冽小心照看這對母女。
徐冽恭敬道:“是,傅大人。”
就是這聲傅大人炸了鍋。
原先剛張牙舞爪,大膽揭露身份的杜岑馬上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她急急道:“你是當官的是不是?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救救我母親啊,我求求你救救我母親啊——”
這是顧素衣跟傅容雪都沒想到的事。
——杜岑會當場磕頭。
傅容雪與顧素衣麵麵相覷。
顧素衣說:“正如我所料,事情真的好玩起來了。”
傅容雪嗔他一眼,顧素衣一臉對不起地埋在傅容雪的頸間,他說:“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為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我哪裡知道那麼多。可憐的人就多救助嘛……我不亂說話了。”
顧素衣連眼睛都不敢露出來了。
傅容雪瞧見了,又道了聲:“素衣最乖。”
不管多大,傅容雪還是把顧素衣當長不大的小孩養著。人養得矜貴但奈何嘴上偶爾沒個把門的,對方也能很快意識到。
兩個人小時候成長環境不同,顧素衣風裡來雨裡去,難免多幾個心眼,人敏感些。
傅容雪見他耳根子通紅,不願意將頭抬起來了,他說:“我沒怪你,你害羞了?”
還真是,顧素衣埋他的頸子嘟囔,“下回不許隨隨便便抱我,糗死人了。”
傅容雪笑得無語——下回還敢。
有時候想人在路邊走,哪裡不濕鞋。他倒是希望顧素衣彆來摻和這些破事,彆臟了他的鞋。
但是啊,總有人是那討厭的攪屎棍。
顧素衣在傅容雪麵前,總是很開懷的。徐冽意識到了這個問題,趕忙帶著柳茹跟杜岑他們走了。
顧素衣在彆院給傅容雪又說知人知麵不知心,一邊說一邊手繞著他的頸子說話,一會兒東摸摸傅容雪的臉,一會兒又神飛天外說我們什麼時候回幽都辦婚禮?
絮絮叨叨的勁兒傅容雪很早就習慣了。打小就這樣,他端正看個書,不是踢他的桌子就是玩他的頭發,編辮子。更有甚者,直接把他的頭發給綁椅子上,起來時頭皮都能給扯下來。
顧素衣蹭他的臉,說能不能不去上朝。其實傅宣也沒讓他去,就是要抱怨兩聲。
傅容雪自然知道,他比較享受這樣的閒暇日常。對方的心情高興,他也很高興,於是右手輕拍了下對方的手,又好奇問:“你給我說說,那黑衣男的主子到底是誰?”
顧素衣愛不釋手地蹭了蹭傅容雪的頸子,他坦然說:“傅舟啊,賊喊捉賊啊。”
“你既然知道,怎麼還來問我?”傅容雪笑道。
顧素衣表情苦惱,他做事沒有準信也不敢說什麼實話。
但傅容雪跟他不同,對方是有苗頭就會順藤摸瓜做下去的性子。相比較而言,他有開頭沒下文。
顧素衣說:“反正你會給我報仇的,我就安心點不行麼?”
“安心?你不報仇了?”
顧素衣與他對視:“人有多大膽子就做多大事,我不能胡來了!”
傅容雪好生欣慰,心想狗屁!哪裡不胡來!
心頭生了點兒嫌棄。顧素衣大概是知道的,他誠實而且眼光熠熠道:“我沒動手啊,二哥哥,又不是我動的手,你可不能怪我。”
傅容雪道:“快讓哥抱下,這是獎勵。”
顧素衣才不會聽,轉手就拉著傅容雪去彆院找柳茹了,他特彆想知道對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聽徐冽說這是個逃犯,那怎麼又會在清水鎮本地蝸居著,而且沒人上報呢?躲過那麼多層重重追查。
柳茹也認識當官的?那關係不好的繼女又怎麼說救救關係不好的繼母呢?
顧素衣心癢難耐。
傅容雪見狀,不抱了,改親。
挨了親顧素衣:“……”他走得更快,要跑開,傅容雪卻慢慢走著,兩個人麵對麵,顧素衣剛想笑。
——嘭!
一根大柱子撞得他兩眼汪汪。平時顧素衣就粗心大意,走路不看路。
傅容雪哭笑不得,他說:“你啊你……唉,痛不痛?我揉揉?”
顧素衣摸頭抱怨道:“都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