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蘭本就在偷偷觀察陸遙遙的反應。
按照陸遙遙的性格,多半當即羞紅了耳根,把頭低低地埋下去,也不敢多說半個字。
她料定了陸遙遙是個軟柿子,也嫉恨她長相出挑,在村裡的時候沒少取笑過她。
卻見陸遙遙大大方方朝她看去,還問她方才說了什麼。
陸遙遙一張素淨臉上雖然掛著微笑,但眼底卻是冷的,讓桂蘭看了心裡發怵,那麼多之前準備好的牙尖嘴利的刻薄話,此時竟一句也說不出來。
其餘少女們也在偷眼打量陸遙遙。
雖然說不上來到底哪裡不一樣,但她們都升起一個念頭——陸丫頭,沒有以前好欺負了。
桂蘭支吾幾句,埋頭吃飯,想把這件事糊弄過去。桌下卻有一隻腳狠狠踢了一下自己。
她側頭看去,瞅見高碧高高揚起的尖下巴。
顯然高碧不是這麼想的。
桂蘭隻得硬著頭皮開口,話卻軟了不少:“陸遙遙,我們都在說,你這一出去就是一個下午,一定找到了什麼好活計了吧?”
陸遙遙掃了一眼高碧,見她裝作正漫不經心吃飯的樣子,連筷子夾的菜掉在了衣服上都渾然不覺。
這個時候,自己尚未立穩腳跟,生活上還需要多多依賴村裡人相互幫襯。
若是全然靠著一時意氣,與高碧她們因為小事撕破臉皮,自己當下爽快了,隻怕後麵就得辛苦些。
陸遙遙是搞金融的,講求凡事利益最大化,自然不會因為這些雞毛蒜皮,做出些有損自身利益的事情來。
她微微蹙起眉,麵上流露出苦惱的神情,語調中更添了一絲小女兒氣的抱怨:“哎呀,桂蘭姐姐,我下午找了好多家呢,可惜都沒看上我這副笨手笨腳的模樣。”
她瞅見高碧臉上露出自得的神色,心裡微微一哂,繼續道:“桂蘭姐姐,你是村裡繡活數一數二的,今天一定找到了好東家,以後全賴你多多照顧了呀。”
桂蘭的繡活雖然不如高碧,但也是拿得出手的。今日一幫少女結伴去找活計,高碧、桂蘭等幾個少女皆被錄用,工錢也足夠養活自己。
她原本以為陸遙遙要出言挑釁,不料她居然捧起了自己,一時有些飄然,語氣更軟了幾分,笑道:“都是村裡人,什麼照顧不照顧的。”
“咳咳。”桂蘭身邊的高碧忽然咳嗽起來。
桂蘭臉色一變,發覺自己失言,趕忙道:“要論繡活,還是高碧排第一。她的工錢是村裡最高的,連李嬸子那麼好的廚藝,在酒家找的幫工都沒這麼高的工錢呢。”
高碧的咳嗽這才停。
李嬸子正端了一盤熱氣騰騰的菜過來,聽見桂蘭的話,樂嗬嗬道:“是呀,還是縣城好,工錢高,一個月頂我們在鄉下種兩個月的地呢。”
大家嘻嘻哈哈地,這事兒就算圓過去了。
桌上,少女們你一嘴、我一嘴興奮地討論著。
陸遙遙支棱著耳朵捕捉信息,大致知道村裡的年輕女孩兒們,大多去了城南兩類作坊。
一類是以繡工為主的繡坊,主要招了些懂繡活的女孩兒。
一類是以紡織為主的織布作坊,那些不懂繡活,或繡活不好的女孩兒多去了這裡。
青壯年小夥,大多在各處做雜活、學徒。
李嬸子、李大叔這些年紀稍大的,則多去店裡打打下手,做做幫工一類的雜活。
但是也並不是所有人都順利找到了工作。
那些沒找到的,臉上愁雲慘霧,早早進了屋歇息,明日還得趕早去城裡找活。
陸遙遙也早早上了床。
說是床,其實就是大通鋪。
出乎意料,她的被褥居然不是被鋪在最角落,而是在倒數第二的位置上。
她身邊的倒數第一,如果沒記錯名字,是個叫惠心的小姑娘,長相是她們幾個中最一般的,平日裡與人說話頭都不敢抬一下。
當然,眼下她是懶得去管這些的,一心籌劃著自己的生意,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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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開業地點的選擇,陸遙遙有兩個要求:
第一,人流量大,這樣生意才好做。
第二,避開村裡人日常的打工活動範圍,避免回去被迫接受眾人七嘴八舌詢問。
思來想去,她決定去找柳如行作鄰居。
柳如行早早就出攤了,以麻布口袋為墊,上麵鋪滿了黃的紅的布老虎。
他不知從哪找了一個小板凳,偌大個身軀縮在板凳上,看著十分滑稽。
陸遙遙還沒走近,他就看見了,熱烈地朝她揮舞手臂,嘴巴笑起來咧得能放下三枚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