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心心疼錢,陸遙遙點菜的時候,一個勁兒地在桌下扯她的衣服。陸遙遙不理,她就朝柳如行使眼色。
陸遙遙將兩人小動作看在眼底,心道,我也心疼銀子,可是點兩道菜,照柳如行那胃口,一刻不到就吃完了,那還怎麼等人。
嗨,待會兒與沈謙打個商量,不如這頓飯記他賬上。
饒是這般,陸遙遙還是加了兩個菜,才等來了沈謙。
說實話,第一眼沒認出來。
當時陸遙遙心不在焉剝著炒榛子,榛子炒得極香,她卻味同嚼蠟,不過打發難熬的時間。
恰巧撿了一顆頑固的榛子,半天剝不開,她負氣用牙與這枚硬殼榛子搏鬥,忽地瞅見一個大胡須低著頭進來。
她也沒細看,隻顧猙獰著半張臉死磕那硬殼。
沒注意大胡子擠擠挨挨坐到她們身後一桌。
隻突然聽見身後一個聲音低聲道:“有眉目了?”
刻意壓低的音調令原本清朗的聲線帶了一絲醇厚,不是沈謙是誰?
陸遙遙驚得把榛子連殼帶肉吞了下去。
喝了口茶水壓驚,陸遙遙坐直身子,不敢回頭,也同樣低聲交待了三人的藏身之地。
兩人雖是背靠著背,但為了在嘈雜的酒樓大堂能聽清對方說話,彼此都刻意拉近了距離,甚至沈謙,能清晰地聞到陸遙遙唇齒間榛果乾燥香甜的氣息。
見到荷包裡那三枚銅錢的時候,沈謙立即明白了陸遙遙的意思。
他迅速清點人手、布置伏擊,然後匆匆趕了過來。
沈謙道:“你們一會兒吃完,正常出門,往北邊城郊走。這一路我已經布下了人,你們且放心。”
“成。”陸遙遙終於心放下一半。
她帶著三人按照沈謙的交待,走走停停,往北邊人少處去。
沈謙則目送他們出了酒樓,才起身離開,走之前伸手抓了一把陸遙遙桌上沒吃完的榛果,揣在袖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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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遙遙三人行至一處無人山腳,忽聽得身後怒喝聲起,刀劍大作。
陸遙遙鉚足勁吼了一聲:“有人打架,快跑!”
拉著惠心就是一路狂奔。
一口氣跑到半山腰,瞅見涼亭裡坐了一個人,衣服還是酒樓裡那身灰撲撲的,胡子卻不見了,此時正懶懶倚著涼亭朱紅的柱子,在剝著什麼東西吃。
見著陸遙遙,那人兩眼彎彎:“陸姑娘好腳力。”
說罷,寬袖一展,指著另一邊空位道:“請坐。”
陸遙遙跑得脫力,和惠心雙雙撐著膝蓋大口喘氣。此時坐得近了,才看清沈謙手中握著的是一把乾炒榛果。
這廝,又在蹭白食!
沈謙卻渾然不覺陸遙遙不爽心情,還十分大方地攤開手,問陸遙遙吃不吃。
陸遙遙:嗬嗬。
他見陸遙遙沒有搭理自己,也不著惱,微微一勾唇,兀自扭頭去看山腳下官兵追捕嫌犯的情形。
原本這半山腰的涼亭是供路人歇腳的,並無人照看。今夜涼亭簷上卻掛了兩盞燈籠,整個亭子便籠在夜色泛起的橙色薄霧裡。
沈謙坐在亭子靠外,整個人半罩在這層薄薄的光亮中,外麵是冷白的月和肅殺的夜,為他勾勒出一個極為深刻的輪廓來。
他生得極為精致好看,一雙桃花眼看人時,總似有若無地含著秋水。即便不笑的時候,唇角也微微翹著。一身的懶散勁奇妙地中和了這份多情,顯出幾分不羈來。
她收回目光,也去看山下的光景。
卻聽沈謙哂笑一聲:“看夠了?”
陸遙遙挑唇一笑,反將回去:“其實也可以再多看一會兒。”
沈謙笑了笑,沒再說話。
亭內安靜下來,甚至能清楚聽到山腳鐵刃相擊的聲音。
忽然外頭傳來一個粗嗓門:“哎呀遙丫頭,你跑這麼快作什麼,那後頭官兵抓壞人呢,可好看了!俺還想叫你來看,結果一回頭,你們都跑不見人了。”
陸遙遙:……大哥你可長點兒心吧。
卻聽一個懶洋洋地聲音笑道:“柳兄弟,這山腰看得更全麵些,陸姑娘在這兒看不虧。”
柳如行這時候才看見沈謙,愣了愣:“沈縣令,這麼晚您也在這兒?”
沈謙搖著扇子笑得懇切:“睡不著覺,上來吹吹山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