黝黑的牢房裡,有一潭烏黑的臟水,水中延伸著粗大的鎖鏈,這裡關押了四隻虛弱的妖族。
稷尤幾乎是瞬間就哭著撲過去:“邊禳,落霏,我來救你們了!”
這裡沒有人看守,也就省了動武。
兩隻鬆鼠妖,一隻紅狼妖和一隻蘆葦妖,成功從水中刑架被救了上來。
鏡奚熔了它們的鎖鏈,又往它們口中各自塞了一粒固元丹,四隻妖漸漸緩了過來,眼裡有了生氣。
任由稷尤照顧他們,鏡奚皺著眉將整個牢房尋了一遍,沒有其他妖的蹤跡。她眼中怒氣升騰,十三隻妖,加上稷尤,也隻活了五隻麼?
這時,虛弱的蘆葦妖開口:“煉丹房,泗淮和椒房在煉丹房,烏常乾幾日前才將他們帶了去煉丹,應該還沒完全煉化……”
煉丹房……稷尤是去過的。他當初就是在煉丹房逃脫的。
彼時,烏常乾抓了他和螳螂妖夫妻進煉丹房一同煉化。
原本逃脫無望,可公螳螂八念選擇讓妻子吸收了自己的妖力,以死換得母螳螂八刀的進階。
八刀劈開了鎖鏈,帶著稷尤逃了出去,可惜他太虛弱暈在了半路,被烏崖撿走,不知道八刀後來怎麼樣了。
此刻他一聽到落霏的話,立即腳下生風直直衝向了那個令妖作嘔的房間,一腳踹開了房門。
地上和牆上,處處都是烏黑的血跡。一層疊一層,硬得發臭。
……
很久以前。
自從烏常乾發現,自己無論是吃丹藥還是修新的心法,都沒法再讓丹府靈力擴充的時候,他就開始幻想:如果有一步登天的仙藥就好了。
一開始是煉妖獸,整隻鮮活的妖獸被塞進煉丹爐,結果凶惡的中階妖獸們總會打破爐子逃出來。
後來他就定製了一個巨大的厚重的青銅爐鼎,又在煉丹房加設刑具,將妖獸的血放個半空,哪還有力氣來打破煉丹爐呢?
胡亂行的路,自然是不通的。
妖獸煉不成對他有用的丹,倒讓他氣血逆行經脈暴亂,加速衰老。
於是他開始煉彆的,抓到什麼煉什麼,植物動物都煉,見效甚微。
直到那一天,他捉住了一條青鯉精。吃完之後,塵封的境界終於開始鬆動了。
烏常乾驚喜得快瘋了,他找到了孔雀山,端了青鯉精的村子,這裡居然有十三隻妖!十三隻!
那他不得升上元嬰啊?不不不,化神,他要化神啦!
隻可惜,他最後不僅沒有化神,還慘死在自己的洞府。
……
煉丹房。
泗淮和椒房,也就是槐花樹和山椒妖,真的還活著。
雖然妖力已經低弱得快要探不出。
椒房勉強睜開靈識,似是囑托又似是喃喃自語:“好想回孔雀山啊……讓我回村子去吧……”
鏡奚擰著眉,將快要支離破碎的兩隻妖,小心翼翼地放進了養魂袋。
她看了看呆立在兩張銀狼皮前的稷尤,欲言又止,最後自己走了出去。
“爹親娘親,稷尤……帶你們回家了。”銀發少年輕輕將兩張狼皮卷起,放進妖丹空間。
而後,他幻出二尺長的利爪。
半狼半人的形態,開始在這個肮臟且充滿怨恨的煉丹房裡飛速奔跑,所到之處,無論是刑具還是牆壁,皆被鋒利的狼爪粉碎。
一圈,兩圈,三圈……
龐大的青銅煉丹爐被蹬倒,倒出了一堆黑灰,露出爐壁上那層厚厚的,說不出是什麼的油脂,叫人看上一眼就想吐。
那些熟悉的妖的怨念,和陌生的妖獸的煞氣,一點點勾上銀狼少年的指尖,和他一起,將此處破壞殆儘。
煉丹房塌了,導致烏常乾的整個洞府倒了一半。
山石轟裂將巨大的青銅鼎壓在下麵,青銅發出了一聲沉悶的悲鳴,此後再也無聲。
孔雀山,夜幕星河。
晶瑩透亮的星子猶如撒在藍布上的碎銀,靜謐如畫。
有風輕輕從西邊吹拂而過,半山的小村落裡亮起搖曳的燈盞。
裹著烏黑鬥篷的少年踩在金光閃閃的長劍上,逆風禦劍,一瞬千裡。終於在夜幕低垂之際,趕到了鏡奚妖君要他來的地點。
沈停雲跳下長劍。
金光璀璨的長劍似有靈一般,在主人落地後,自動幻成了一支等比縮小的半尺金劍掛件,飛到了沈停雲腰際。
白日裡,燕霄從他手裡接走楚昤時候,順便將一文不名的劍魄交給了他。
一文不名劍魄歸位,長劍不再是那把主人不讓自己上場,便隻能委屈地搖來晃去的劍。
而是一把心隨意動,能替沈停雲禦風而行,破空萬裡的神器。
這麼一來,沈停雲倒真有幾分舍不得當了它了。
甫一走近村落,沈停雲就似有所感。
少年遙望這處天地,額間的龍血禁印隱隱發燙,似乎在提示著他什麼。
稷尤自村中走出來,恭敬地向沈停雲行禮:“大人,您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