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暮天寒,碳火將臥房內燒得熱烘烘的。
冷風刮過,窗戶沿周圍竟結成一層細密的露珠。
裴擒陌坐在睡榻前,把玩著方才從楊修儀手中撿到的繡花針,卻沒被上麵的劇毒傷到分毫。
他的唇邊浮現出揶揄之意:“這小而聒噪的梅花莊,如今變得越發有趣起來了。”
兩個時辰前,他親自去楊修儀的屋中翻遍所有能藏東西的地方,才發現這名大弟子私底下竟暗中和其他門派有所勾結。
他本想詢問沈羿知不知曉此事,可沈羿的聲音在他吐血之後,就從腦海中徹底消失了。
奇怪,這虛弱無力的沈莊主究竟去了哪呢?該不會是他方才催動了內力,就送他去黃泉了吧。
就在想時,睡榻上的青年忽而睜開了雙目。
“師……父……”
楊修儀嘴唇乾澀地喊了半天,那坐在睡榻旁的粉衣人卻一直宛如雕像一般,冷冰冰坐在那。
他意識混沌,再眨眨眼時,就看清了對方手中把玩的繡花針。
騰地一下,捂著胸口從睡榻上坐起!
“師父!您手裡的東西……”
冷冽的目光從裴擒陌的眼中浮現,他出聲問:“東西哪來的?”
楊修儀打了個激靈,哆哆嗦嗦道:“是弟子隨便在路上撿的……”
雖是這麼說,但他也知道師父見多識廣,定然不會相信這番說辭。
裴擒陌眼底閃過一絲漠然,不慌不忙地用那銀針的鋒芒對準楊修儀:“為師方才掐著你的時候,倒是看見你悄悄把此針握在手中,你莫不是想用它偷襲我?”
他將銀針的身體貼對方的脖頸動脈處,輕輕刮了刮,仿佛下一秒就要直接刺進去。
楊修儀喉嚨一動,麵色慘白:“弟子……不敢。”
“你有什麼不敢的?”裴擒陌輕蔑一笑,“我看你什麼都敢。”
他斂去殺意,嚇唬嚇唬就將繡花針挪走,可楊修儀突然抱住了他的手臂,結結巴巴:“師父,弟子是一時糊塗!您罰我去訓堂跪個三天三夜吧,或者打我幾百戒尺,您彆生我的氣。”
裴擒陌冷漠揮袖甩開此人:“為師告誡你一句,這是天工閣的東西,此針名為‘斷魂針’,是以極寒之地的蝙蝠背上之毒煉製而成,可令中毒者全身僵硬,任你擺布,楊修儀,今日是為師心情好,才留你一條小命,你的歪心思以後若是再用在我的身上,大可試試。”
楊修儀嘴唇哆哆嗦嗦,不敢回話。
裴擒陌從睡榻起身,居高臨下:“你是心悅為師麼?”
楊修儀眸光微凜,沒想到師父會直麵問他這個問題。
他也不知自己究竟從何時開始鐘情的師父,隻記得十歲那年,看見初冬的雪落在師父的肩頭時,所有的景色都變成了陪襯。
無論如何,他都忘不掉兒時看到的這一幕風景。
“師父,弟子的確鐘情於您……”
裴擒陌盯著對方那渴望的眼神,言語間儘是嘲弄:“鐘情?那便不好辦了,楊修儀,你用心不純,從此刻開始,為師不再留你,你且去收拾行囊,現在就離開梅花劍莊。”
楊修儀如遭雷劈,仿佛天都要塌下來:“師父,您是認真的?”
他隻想過師父會罰他,從未想過師父有朝一日會因為這件事而趕他走。
裴擒陌點頭,緩緩轉身:“即刻去收拾行囊,日後不準再踏足梅花劍莊一步。”
轉過身之後,他胸口莫名湧出一股暢快。
果然,隻有將此人徹底趕走,他才覺得心裡舒服些。
正要邁步離開時,楊修儀啜泣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求您彆趕修儀走!”
裴擒陌聽著他的哭聲,裝作為難地在屋中踱步,忽然停頓下來,回頭道:“既然你不肯走,那麼你用匕首劃開胸口,放血三碗,以明心誌,我就信了你不會再對我鐘情。”
說完,他便從腰間掏出一把匕首丟過去。
楊修儀心中寒涼了幾分。
他伸手拿來那把匕首,緩緩打開,對準自己的心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