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算來,井然已經有兩個星期沒有來谘詢室了。但仔細再一想這樣的事情也很正常。藍陽非常清楚谘詢師和每位來訪者之間的關係,最終都要麵對分離的結果。有的谘詢師會為來訪者工作好幾年,到最後還不是也要走向結束谘詢這個必然階段。藍陽突然萌生的期待瞬間就被理性覆蓋了。藍陽雖然沒有遇到過谘詢關係持續很久的來訪者,但她明白來訪者有權選擇自己谘詢的時間和次數,其實整個工作過程很多設置都取決於來訪者的個人意願,谘詢師不能過多乾涉。另外,谘詢師還要遵守一個非常重要的工作原則,那就是“不求不助”。
井然最近一段時間沒再來過,但也沒說結束。藍陽還是把他們一貫的谘詢時段留了下來,從未因其他來訪者而改動過。雖然知道有些不合規定,但藍陽卻自動將其合理化了。
又是一個閒暇的午後,藍陽正專注看書。時而坐下,時而走動,時而拿起筆在一個黑皮本子上寫寫畫畫。藍陽看書有一些固定的習慣,她看的每一本書,都會把這本書各個章節的核心內容摘記下來,梳理成電子文檔。還有,為了方便記憶內容,她在閱讀每本書的過程中,會做一個關於這本書的思維導圖,把知識內容圖示化,這樣連記帶畫,一本書看完,大概內容基本都存在了腦子裡。雖然這樣的讀書過程有些漫長,但知識吸收的很全麵。也許這就是人常說的‘慢就是快’的道理吧。
陽光掠過藍陽的臉龐,輕輕灑在書頁上,將其陰陽分開。沉浸其中的藍陽微閉雙眼身體後傾靠在椅背上,手裡的書自然放在腿上,大腦開始做劇烈運動,反複咀嚼書中的意境。想著想著,大腦似乎疲累得有些轉不動了,就欠身起來,活動下肩膀,動動腿。眼睛掃過大門裡側放置瑣碎東西的一個小櫃子時,她發現一個紙質手提袋,有點陌生,上前拿起一看,才想起這是早晨助理來的匆忙,急著更換工作服,臨時放置在這裡的。可欲要放下時,紙袋上井然炫酷的代言人形象躍然而出,攫取了她的目光。
明明房間裡就她一個人,可在她提起手袋的那一刻,還是感覺像做賊一樣環顧下四周。確定沒什麼異動時,兩隻手才摸摸索索的將手袋拿至眼前。淺色牛仔褲,搭配彩色上衣,一頂鴨舌帽反戴著,脖子上還掛著好幾串金屬鏈子,因為和自己平時見到的裝束差彆太大,所以,不仔細看真就看不出來是誰,再配以靈動不羈的舞姿,藍陽心裡不禁驚歎道,“這才是他這個年齡應該有的樣子!”
藍陽雙手捧著袋子,轉身坐回椅子,而且是整個身子後仰,十分享受的樣子。她把袋子仰麵舉起放置在距離眼睛不遠的地方,如琢如磨,意味深長地看著,瞧這架勢,短時間內似乎沒有放下的意思。
不知過了多久,藍陽突感一股熱氣悄悄蔓延至身上,她覺得有人來到身邊,便將頭錯位看了一下,隨即“啊”的一聲,從自己嗓子裡本能發出的聲音卻把自己嚇了一跳,畫報上的人突然出現在了眼前。她立即將手袋本能地扔到背後,反應從未有過的快,一股熱流瞬間從胸腔逆湧到臉上,滾燙滾燙的,仿佛自己都能看到自己一張漲得緋紅的臉。咚咚的心跳聲任如何抑製都無效,遊弋不定的眼神實在無處可藏,又無法直視。
此時,一臉壞笑的井然輕輕地問了一句,“好看嗎!”
藍陽假裝沒聽見,不予理睬,滿腦子隻想要逃跑,隻能逃跑,心裡不住地埋怨自己,“這人可算是丟大了。自己一貫的職業形象徹底崩塌了。”她輕咳了一聲,扭動下身子,試圖用自己的手臂帶動上身離開時,手臂卻牢牢地被眼前從畫裡跑出來的人拽住,隻能又坐回原位,然後象征性地拉鋸兩下,確定是徒勞。
一個氤氳著熱氣的胸膛離自己越來越近。她不得不抬頭的那一瞬間,兩人眼神相遇。一縷溫熱的氣息略過她的臉龐時,藍陽神情緊張,心神渙散到有點不知所措,欲要啟唇,大腦卻是一片空白。一淙淙血流倒逆到心臟,到額頭,再到指尖,心跳的聲音猶如擊鼓,響徹耳膜。直到井然開口說話,才終結了眼前這尷尬的場麵。
“怎麼不會說話了,客人來了,也不打個招呼。”
趁其不備,藍陽一躍而起,強裝鎮定地說:“你好,客人!”藍陽一貫善於用一本正經的模樣掩飾內心的慌亂。
說著,她速速轉到辦公桌後,一隻手扒拉著資料,一隻手輕輕撫摸胸口,遊走的七魂六魄此時並未收集完整,繼而問道:“你也沒有提前預約,怎麼就過來了?”
“還用預約嗎,難道你不是在等著我嗎!”井然自信道。
藍陽低頭輕咳兩聲,定定神說道:“不錯嘛,還挺自信。看到你主演的電視劇了,真心不錯,挺感人的,觀眾好評不斷,真為你高興。”
“哦,看來你不僅看了劇,還特地留意了口碑,看來是真朋友啊。”
“你現在這麼火,想不關注都難。打開網頁,全是你們的頭條。還有很多現場的拍攝花絮,真的很有趣。”
“難道光是有趣嗎?”井然窮追不舍地問。
藍陽捕捉到井然期待誇獎的神情,微微一笑補充說,“不光有趣,你演技好,很敬業,也很能吃苦,你是位非常非常非常棒的演員,可以了嗎?不知井老師覺得我誇獎得是否到位呢?”
井然沒有做聲,嘴角微微上揚,露出孩子般得意的笑容。
看他心滿意足的樣子,藍陽一隻手臂抱於胸前,一隻手臂支撐著腦袋,假裝好奇地問道,“這是誰家的兒子啊,這麼光彩奪目,滿滿的正能量,我要是你爸媽每天都要驕傲地過!”藍陽慢慢進入對井然的工作狀態。
說到這裡,井然反而低下了頭,有些不以為然的樣子,他不停地撥弄著手裡的車鑰匙,寂靜片刻,然後淡淡地說了句,“對,沒錯!既然我們無法靠近,我就站在最高處讓你看見我!”
藍陽聽著這句暗含深意的話,一時不知該怎麼接下去。藍陽的感覺沒錯,這其實就是那個黑夜中的孩子心中最終極的目標。
“嘻嘻,這下是不是又要收獲很多粉絲啊,有那麼多人喜歡你,是不是很幸福呢?”藍陽有意緩解有些冷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