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芷心裡記掛著案情,潦草吃了幾口餅子就行色匆匆出了門。
她剛邁過大門台階,恰好同沈寒山打了照麵。
有了昨日夜深人靜時和煦的幽會,青天白日裡他倆素來不和的關係現了形。
她手足無措,竟不知該如何麵對沈寒山,是親熱講話呢?還是裝作陌不相識?一番刺激之下,蘇芷僵直地呆立原地。
還是沈寒山善解人意,替她解圍。
他先一步對蘇芷拱手,客氣地打招呼:“真巧,在府門口遇上蘇司使了。”
好在沈寒山知道有外人在的時候,他該裝腔作勢,擺出點上峰模樣,好歹沒有把他們私下裡的親昵公之於眾。
蘇芷鬆了一口氣,生硬地行了拜儀:“見過沈廷尉。”
沈寒山頷首,他眸光銳利,似笑非笑打量蘇芷,嘴角噙著一絲促狹的笑意:“蘇司使昨夜睡得可好?”
本就是同僚間稀鬆尋常的問候,偏生蘇芷聽出多重暗昧不清的意味。
他是在笑話她吃了太多酒麼?昨夜她醉酒所以露出什麼癡態了嗎?
蘇芷做賊心虛地回想窘態,茫無所知。
她硬著頭皮,道:“尚可。沈廷尉昨夜休息得如何?”
她不過是在奴仆和麾下官吏麵前假客套兩句,畢竟眼下還有尋他們兩位到凶案地點做主斷案的衙役在等。
奈何沈寒山是個順杆往上爬的主兒,蘇芷既伸來藤枝兒,沈寒山又豈會不接呢?
他揚了揚唇,低喃一句:“睡得還不錯,畢竟有佳人入夢,合該比往日更舒坦些。”
“……”這廝到底在說什麼?蘇芷一句話都不想懂。
她皺了皺眉頭,想起自己在外都是著男裝,如今被沈寒山戲謔成“佳人”,不就是明目張膽笑話她沒點女子柔態麼?
思及至此,蘇芷對沈寒山的印象更差了。
這廝竟是個以貌取人的浪蕩郎子!怪道他剛同她說那麼多葷話,一點都不矜持,可見他從未把她當女人看過!
蘇芷瞪了沈寒山一眼,掌心扶著明月海潮紋彎刀柄,大刀闊斧朝前邁步。隨後,她目光落到愛馬荔枝身上,發了狠,一下跨上瓔珞珍珠馬鞍,策馬離去。
此刻,唯有沈寒山停滯府門口,望著馬蹄飛揚起的雪塵,若有所思。
他高高挑起眉頭,心想——是他說話太率直唐突了嗎?故而鬨跑了蘇芷。
原來芷芷竟有這樣不為人知的、害羞一麵。
有趣。
她究竟還有多少驚喜,是他不知曉的?沈寒山抿唇一笑。
這一回的“赤鱬殺人”案,沒經過都城縣衙的手,明麵上徑直交給了大理寺卿沈寒山審.查,暗地裡則由皇城司使蘇芷督辦。言下之意就是,對外給百姓們看的流程要走,直接讓最高偵查疑案的官署介入,好平定民心;對內則由皇城司的番子督查,也好第一時間探聽到內情,奏明官家。
當然,這裡頭還有另外一重利害。
沈寒山是朝官,屬朝堂勢力的人,和皇城司這樣的天子私兵陣營不同,派他著手辦案,也算是為了堵住彈劾殿前司的那些官吏悠悠眾口,畢竟為求公正,都用了你們的人。
然而,沒人知道,沈寒山同蘇芷私交“甚密”,這要是讓人發現了,恐怕沈寒山得被不少同僚背地裡指著脊梁骨罵一句“走狗”——畢竟是三品大員的官階了,頂上都沒什麼人能鎮壓,他們不敢當麵罵。
蘇芷懶得去細思這些朝堂生意經,她從劉副指揮那裡得知事發住址後,一騎絕塵,先一步抵達死者的宅邸。
來迎蘇芷的是大理評事趙楚之,他是沈寒山麾下的從八品官吏。平日裡負責案情的詳析與決斷,記錄於冊,呈於大理寺卿或少卿麵前,供其斷刑治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