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叔是自小陪伴沈寒山長大的老人兒,在府上的地位不同於旁的奴仆,更有一份親人間的親昵。
蘇芷敬老,不敢在蕭叔麵前托大,故而恭敬地道:“本就是冒昧叨擾府上,怎能再勞煩蕭叔。”
“正是了,芷芷也不是外人。”沈寒山攙起蕭叔,“天這樣冷,您腿腳不便利,快些回屋裡睡吧。我同芷芷還有公事要談,不方便外人打攪。”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蕭叔也隻得領受主子恩情,佝僂腰背,小心退下。
蘇芷和沈寒山的公事已經談完了,這番話不過是體恤老人家起夜辛苦,哄他入睡的借口。
這樣看來,沈寒山此人也不算壞得徹底。
蘇芷打量人的眼神落入沈寒山眸中,他玩味問:“為何這樣看我?”
蘇芷坦然地答:“你不算壞人。”
“嗬,芷芷用人時,明明連品性都不顧了,隻求效用,偏偏對我吹毛求疵。”他在影射皇城押司官張進,這話裡話外滿是陷阱。
和文臣講話好累。
蘇芷無奈地道:“你與張進不同。”一個是下屬,另一個是政.敵。
聞言,沈寒山道:“也對。”
“你懂了就好。”
他不知想到哪裡,忽然意味深長地說:“對我挑剔,是以尋將來夫婿的標準,同差遣那起子外人,確實不同。”
沈寒山此言一出,蘇芷嘴裡的餛飩湯差點噴出碗外。
她瞪他:“閉嘴!”
“不過開個玩笑,芷芷這樣認真作甚?”
沈寒山想幫她拍背,平順呼吸,卻被蘇芷當機立斷打退了手:“走開。”
這回,沈寒山老實了。
他隻靜坐著品茶,不再多嘴多舌。
沒了男人在旁聒噪,蘇芷總算順心吃完一碗餛飩。
不得不說,沈家吃食確實驚喜,雞肉煮熟後本該乾柴硬邦,不知沈寒山在其中添了什麼佐料,竟有股子鬆散的觸感,入口即化。
她吃得儘興,夜也很深了。
蘇芷想著,是時候打道回府,明日再同沈寒山一塊兒探討——“如何撬開啞奴口中的線索”。
她正要提出回家,沈寒山不疾不徐地道:“這麼晚了,不若你留下睡一夜罷。”
他說得鄭重其事,蘇芷都要疑心自己聽錯了。
一個獨身郎君,盛情邀請一名未嫁的小娘子留宿。
是他有病,還是世道荒唐?!
蘇芷瞠目結舌,遲疑了許久,問:“你瘋了嗎?”
沈寒山挑眉:“嗯?不是芷芷說,教我不要把你當成小娘子看待嗎?更深露重,唯恐共事同僚歸府艱難,我委婉勸你留府上休憩一晚,不算知禮數嗎?”
“這……”
沈寒山歎息:“芷芷,你對我,太有偏見。”
“……”他說得有理有據,蘇芷真不好反駁啊。
蘇芷咬牙,拿人手軟吃人嘴短,她好歹在沈家享用過一回美餐,總不好過河拆橋。
她不同他一般見識,隻起身道:“多謝沈廷尉盛情留我,不過府上離家近,隻幾步路遠,我回去就是了,不勞你費心。”
“這樣呀……”沈寒山遺憾地送她出府門,“那蘇司使一路小心,明兒沈某親去府上洽談公事,也好儘早挖出赤鱬殺人案真相,為官家排憂解難。”
擺官腔,誰不會呢?
兩人各懷心思,就此道彆。
蘇芷都要搞不懂了,她究竟哪裡開罪過沈寒山,要讓他這樣戲弄?
他總盯著她不放做什麼?!這廝意欲何為?!
蘇芷煩心得很,上了榻仍輾轉反側,琢磨沈寒山陰險目的。
而沈寒山則不同,他回寢房繼續入睡的步子也邁得雀躍。
今晚,他有意在蘇芷麵前顯擺了一番廚藝——勾得小娘子的胃,才能釣到她的心麼?
蘇芷應當是看到他身上更多優點,對他刮目相看了吧?
沈寒山對自己今日的表現,很是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