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獨遭她嫌麼?
沈寒山歎氣:“我待外人百樣算計,卻絕不會待你如此。”
蘇芷不聽:“沈寒山,我乏了,明日再談吧。”
她送客。
她不信他的話,也不需要信。
自打她成為天子私兵、皇城司使後,注定要和朝堂官員沈寒山劃清界限。
是沈寒山這個蠱惑人心的毒郎君,使儘諸般心計接近她,強行同她交好。
那麼她狠心斬斷兩人交情,自此橋歸橋路歸路,不相往來,也隻是歸複他們本該保持的距離而已,無甚好在意的。
她早就想這樣做了,可她沒能狠下心腸。
她看似同沈寒山交惡,實則還是容忍他對她示好。
蘇芷的慈悲,如今化為更銳利的刃,將沈寒山刺得體無完膚。
他應當料到這一點,他本該比她清醒。
蘇芷不是一般的小娘子,她以事業為重,沒有更多的細膩心肝,偏愛沈寒山。
蘇芷緊緊握住腰間的刀柄,她麵上不流露任何傷憾神色。
如今的沈寒山,隻不過是一個能說得上話的同僚而已。
即便日後不再交談,她也不會損失什麼。
畢竟,沈寒山於她,可有可無。
晴了一整日,難得又雲霧纏綿。
簌簌的碎雪落下,摻在沈寒山鴉青色的發間。
蘇芷踏在廊廡的階梯上,居高臨下睥著庭院裡欲走的沈寒山。
他的衣下擺卷了一片絨絨的雪,風雪神來一筆,仿佛山水畫繡紋樣受了仙術點撥,顯了像。
他站在清峭寒冷的天裡,不發一言。
蘇芷莫名想起了她入井濕.透了的那一夜。
沈寒山抱起她,深一腳淺一腳,平緩踏在雪地裡。
他的臂彎有力,能撐得起她的、伶仃的女子肉身。
蘇芷原以為他無用,那日卻也沒有小瞧他。
方才,她的話是不是重了呢?
或許沈寒山沒那麼壞。
蘇芷抵在彎刀鏤花刀柄上的手,驀然一鬆。
可她這次,不能再給自己退路了。
她和他借此事恩斷義絕,往後也無瓜葛。
挺好的,對他的仕途,她的前程,都有好處。
蘇芷無畏作犧牲者,這是她贈予沈寒山的柔情。
於是,她先走了。
蘇芷牽起啞奴入屋,命一貫送沈寒山出府。
一貫姍姍來遲,見沈寒山麵容肅然,不知小兩口鬨了哪門子彆扭,不敢貿貿然開腔。
還是領沈寒山出蘇家府門的時候,一貫忍不住道了句:“沈郎君,咱家小娘子素來這個脾氣,您彆往心裡去。”
往常,沈寒山都會很有雅量地為蘇芷辯護,說兩人的賭氣,隻是玩笑。
單單今日不同。
他沒再回話,也沒有在奴仆麵前儘力遮掩他同蘇芷的不和事實。
他認清現實,淺淺笑道:“就送到這兒吧,我先走了。臘月寒冬,更深露重,勞煩一貫時常提點小娘子多添衣了。”
一貫一愣,心道:這是什麼道理?需要他提醒蘇芷添衣麼?
轉念一想,他回過味來……沈寒山分明是說,今年冬日,他或許都不會來蘇家了。故此,他照看不了蘇芷,隻得托付給蘇家下人多加關照。
完了,壞事了,這是要分道揚鑣啊!
一貫怔忪原地,目送沈家郎君走後,他忙馬不停蹄奔向蘇母的院子,請蘇大娘子拿個主意吧!
沒錯,一貫明麵上是蘇芷的心腹,實則是蘇母安插在閨女院中的眼線!是來給沈寒山和蘇芷牽線搭橋的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