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是從陽城來的,聽說有過故交,至於是什麼樣的故交,顧臣君沒提過,葉純也不清楚。
她隻覺得馮詩文很奇怪,她看顧臣君的時候過分仔細,又情深意長,好似想從他臉上找誰的影子,可有時候,她又在細細看過他後哀聲歎氣,轉頭就走,表現出多一眼都不想看他的決絕厭惡。
她還送顧臣君衣服,顧臣君明顯不喜歡,但他居然收下了!!!
傾慕顧臣君的白富美很多的,顧臣君可從來不要彆人的東西。
這讓葉純感覺很奇怪,很不安。
那些衣服明明一點都不合適顧臣君,不知道馮詩雯從哪裡淘來的,過時,土,大小也不合適還像二手的。
“這麼晚了,你們要去哪裡?”
彼時的葉純還是個情竇初開十八歲少女,她麵對奇怪的情敵,故意炫耀這次莫名其妙的約會:“我們要去看防空洞。”
“看防空洞,什麼防空洞,我還沒看過,我也去。”
本來想炫耀約會,沒想到惹來一隻跟屁蟲,葉純恨自己大嘴巴,很後悔自己告訴她這些。
一行二人成了三人行。
漆黑的夜色裡,亮著的路燈把人影拉得好長,不亮的路燈,又把人影吞進肚子,恐怖的夠嗆。
“君哥!”一道男生的聲音突然響起。
葉純和馮詩文都嚇了一跳,不禁趕忙轉頭去看,原來是同班的三個男同學。
“突然喊什麼,嚇死人哩。”馮詩文罵道。
一個身高一米九多的大個兒回懟:“大街上為什麼不能喊?有沒喊你,膽子這麼小,還不早點回家,亂晃什麼。”
“你,誰說我膽子小,我要去探防空洞!防空洞你知道嗎?打仗時候留下的,裡麵肯定死過人,有鬼哩,說不定靈魂困在防空洞裡幾十年,狠戾的要把人生吞活剝,你敢去嗎?我就敢。所以誰是膽小鬼?”馮詩雯牙尖嘴利,洋洋得意
大個男生沒被嚇住:“我有什麼不敢,在哪,我這就去。”
就這樣,葉純的浪漫約會,變成了一群人的探險。
那條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隧道裡,隻有顧臣君的手中,有一把用家中碎布綁著剛撿的破樹枝做成的火把。
因此,他走在最前麵,葉純緊跟著他,然後是馮詩文,再後麵是那三個男生,幾個人站成一排,後麵的人把手搭在前麵的人肩上,互相照應,葉純和顧臣君有身高差,她趁著月黑風高,將一雙軟白的小手,偷偷的掐住了顧臣君的腰。
是非常緊實,充滿了青春感的腰線。
葉純心尖兒一蕩,在黑暗中,紅了臉頰。
她試圖去觀察顧臣君的反應,但防空洞裡太黑了,她什麼也看不見。
潮濕的味道伴著陰風襲來,令人毛骨悚然,微弱的火光顫顫巍巍,當幾人轉過一個拐角後,最後一絲自然光消失殆儘。
“啊啊啊啊啊!!!!”馮詩雯突然的尖叫,帶著回聲,簡直能把千年老鬼嚇活過來。
她前麵的葉純早被嚇丟了魂,顧臣君把她攬在身邊護著,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慰。
“你鬼叫個啥!”身後的大個兒驚魂未定,氣急敗壞。
馮詩文卻來不及反駁他,隻帶著哭腔說自己踩到了什麼東西,可能是死人頭。
此話一出,洞裡落針可聞。
“要麼,上去吧,也沒什麼看的。”顧臣君穩定的聲音打破沉默。
大家好像一下子回過神來,有了主心骨。
大個兒咳嗽了一聲接道:“嗯,主要是,有點悶。可能氧氣不夠。”
葉純透過火光看著他嚇得青紫的臉,和顫抖的腿,覺得滑稽。
她又回頭望望身邊的顧臣君,他神色平靜,目光溫和。
明顯是,他沒怕,他們怕了。
他再給他們找台階下。
真勇敢,真善良,真溫柔,不愧是她要嫁的人。
葉純滿意的勾了勾唇。
回去的路上,如華月光,蘸著霜色,描摹清秋,頗為詩意。
葉純鼓起勇氣開口:“君哥,你之前怎麼會去過防空洞呢?”
總不至於去那種鬼地方閒逛吧。
顧臣君沉默了一會兒,說:“那次做了手術以後,病治好了,但我哥死了。出院後,我們曾經的那間平房,被砸了個稀巴爛。
也,也依舊沒有學校願意要一個殺人狂魔的兒子,殺人犯的弟弟去上學,我無家可歸,舉目無親,身無分文,無處可去,就找了個防空洞,住下了。”
葉純不敢相信,剛剛防空洞短短的十分鐘冒險,已經讓這些成群結隊的,十八歲的青春少年嚇破了膽,那彼時十三歲的顧臣君,是如何挨過了那段艱難困苦的歲月呢!
葉純張口結舌,說不出安慰的話,沉默了半晌,最終,隻把額角貼在了顧臣君的背上:“那君哥後來又是如何到了冰城呢?”
“因為冰城有一間新開的私立學校,看見了關於關於我家的報道,寫我是個少年天才,這間學校願意讓我過來讀書,但不允許我住在學校裡,最好是也彆去上課,少出現,但允許我免費在食堂吃飯,條件是幫他們學校打比賽,學科競賽,如果拿不到第一名,我就得收拾包裹滾蛋,不過,十四歲那年,我終於重新回到了校園,上了初一。
因為一直要幫學校打比賽,不可能允許我跳級,我是十七歲才上高一的,高中白上的條件也是幫學校打比賽,所以我是班上年紀最大的,但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了,冰城的同學再沒人知道我的過去,隻是覺得我常常曠課,彆的倒也沒什麼,我也就,就這麼長大了。”
“可是該怎麼辦呢?”葉純的臉抵著顧臣君的背:“君哥遇見孤苦無依的我,收留我,照顧我,保護我,養活我,是出於你過去的遭遇和善良的心靈,但我卻因此喜歡上了君哥,還暗暗在心裡發誓,非嫁給君哥不可,這樣大的誤會該怎麼辦呢?”
葉純的聲音輕柔柔的,眼眸亮晶晶的。
秋日裡微涼的風,將兩人的香味兒互相融合,兩顆年輕躁動的心,終於跳成了一個節奏。
“君哥,我會陪著你的,永永遠遠陪著你,刀山火海也陪著你,住房空洞也陪著你,你永遠不會再孤單了,命運之神將我們兩個無依無靠的苦命人係在了一起,我們相濡以沫,同舟共濟,做彼此的依靠和影子,再也彆分開了。”
葉純將唇貼著顧臣君的白色襯衫,燈火如繁星般明亮,而遠處,響起了若有似無的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