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喝口茶再說。”秦栩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示意他坐下,抬手給他沏了一杯茶。
柳意安也沒有跟他客氣,順勢坐了下來,從懷中取出了端瑜的信遞給秦栩,自顧自地喝起了茶,他並沒有像其他公子一樣細細品,而是一口飲儘,接連飲了幾杯才停了下來,他出身貧苦,後來因為相貌被選中培養,才開始學習各種討好女子地技巧,當然也包括茶道、琴技等等,隻是他始終不喜歡茶,無論是怎樣的名茶,在他嘗起來都是不同程度的苦澀,即使苦澀過後能回味出一點甘甜,但他還是不喜,可能是苦日子過得太多了,他偏愛甜味,似乎甜才能壓下這滿身的苦。
秦栩還在看端瑜給他的信,原本病弱的身體在這段時日的調理下已經好了很多,蒼白的容顏浮現出幾縷健康的紅暈,單薄的身體也養出了纖薄的肌肉,一身華貴的紫衣更加重了渾身所帶的貴氣,使得彆人在他的美色麵前不敢輕易造次,他垂眸沉思的樣子莫名讓柳意安想起端瑜。
秦栩放下信,又問了柳意安幾個問題,之後說道:“要勞煩你呆在安瀾苑,有事可以讓華章轉達給我。”
柳意安點了點頭,他名義上是惹怒了公主,被遣返回公主府的,要是這個時候還在外隨意走動反而不妙,“有什麼我能夠幫忙的,你儘管說。”
“好。”秦栩淡笑著應了。
等柳意安離開,秦栩喚來了尺素,低聲吩咐了他幾句,尺素領命離開。
窗外的樹葉開始泛黃了,微微吹來的風撩撥起秦栩的幾縷發絲,纏繞著他的發帶飛舞,隨後又歸於平靜。
深夜,駱臻讓人在駱府側門備了一輛馬車,穿著仆人的衣裳,帶著化妝成小廝的侍衛往寧侯府而去。寧侯府側門早已有人候著,看到來人,立刻躬身將人迎了進去,確認無人跟隨後,才關好府門。
數日後。
夕顏城的奏折傳回蘭都,震驚了朝臣,禦史紛紛上奏彈劾駱家,駱臻於朝堂上當眾一一辯駁,滿身正氣,一臉冤屈,最後以女帝的一句明日再議而終止。
端玥不安地在府裡來回走動,她看著平靜坐在她身旁椅子上的寧若,越發的不順眼起來,但一想到現下還要倚靠寧侯,硬生生將要到口邊的斥責給咽了下去,寧若端著茶盞,細細品著,對於停留在自己身上那道嫌棄厭惡的目光好似完全沒有察覺,他的思緒飄了很遠很遠,他自幼聰慧很得母親喜愛,原本他要嫁的人也不是端玥,可惜女帝賜婚,他不得不從,端玥嫌棄他不夠俊朗,他又何嘗不厭惡端玥的愚蠢好色,可笑就這麼彼此嫌棄的兩個人要共度餘生,非死不能離。
看著端玥煩躁不安的神色,又想起母親給他傳遞的消息,這樣的生活也快要到儘頭了吧,除了有點不甘,好似也沒什麼不好的,總比一日一日的煎熬著,反反複複看不到儘頭來的好。
“外頭日光挺好,公主要不要去院中走走?”他突然想去曬曬秋日裡的暖陽。
端玥像看怪物一樣看了一眼他,看著他那張相貌平平的臉,更加煩躁了,忍了又忍說道:“本宮不去,你想去就去。”
“多謝公主。”寧若行了個禮,轉身出了堂屋,往院子裡走去,暖暖的陽光灑在身上透過錦緞溫暖了肌膚,寧若閉上眼睛,享受著最後的寧靜。
深夜宵禁後,除了巡邏的士兵,另有其他兵士在街道上快速急行,往不同的方向而去。
皇後宮中,香爐中的香正燃著,皇後在清甜的香氣中沉睡著,負責照顧她的嬤嬤吩咐宮中的宮人,讓她們依計行事,她並沒有刻意壓低自己的聲音,似乎根本不怕吵醒不遠處正在睡夢中的皇後,等宮人散去,她渾濁的眼眸瞟向皇後,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冷笑,然後轉身出了宮殿,不知去向,她前腳剛走,睡夢中的人便睜開了雙眼,開口說道:“去通知陛下。”一道低沉的男聲響起,對方應了一聲,隨後聽到衣袍由於行動而起的摩擦聲,幾聲響動後,殿內又靜謐了下來。
皇後睜大眼眸瞪著床帳,看著滿目的明黃,笑了起來,越笑越開懷,隨著笑聲越來越大,他開始不受控製地嗆咳起來,鮮血順著他的嘴角流了出來,沾染上他還烏黑的發絲,血不停地流,他不停地笑著,眼睛慢慢蓄滿了淚水,視線模糊了起來,渾渾噩噩中他好似看到了一名清秀的女子,笑顏如花,緩緩向他走來,伸手溫柔地和他說,菊花開了,我們一起去賞菊。他笑著伸手,用力地握住了那隻他期盼了許久用儘了一生力氣也沒能握住的手,微笑著閉上了眼睛,垂下了那節骨瘦如柴的手腕,徹底掙脫出了宮牆,往那自由的遠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