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藤網後,身體墜落的速度逐漸減緩。那些藤蔓是有彈性的,隨著修士們的下墜不斷拉長,又收縮回來把人高高拋起,如此反複跌落。
掉下來的修士不乏渾身燃著火的,但在墜入蓊鬱的叢林後,很快被濃鬱氤氳的水汽撲滅。
紅竇緊抓著沉璧的衣裳,仿佛這個為她抵擋衝擊的少年是她安全的全部保障。
她發現美人的身體不像彆的男子一樣硬邦邦的,而是柔韌緊實的,身上的味道也是香香的,像蓮花的香氣。
奇特的味道,似有若無中又會帶有一縷纏繞勾人的濃鬱香氣,卻不會顯得甜膩,反而清雅醒神,沁人心脾。
她仰頭看著美人線條優美的下頦兒,心臟忽然劇烈地跳動起來,對眼前的人生出無限的好奇。
沉璧的眼睛緊盯著那群白毛猴子攥著藤蔓末端的手。
從那樣的高空墜落而下,這樣的衝擊力道能被化解,非但見證了藤蔓材質的特殊和結實,最引人注目的是那群白毛猴子居然毫不費力地抓牢了藤蔓。
這是封禁了修士內力的孤島,白毛猴子是僅憑肉身力量做到這種程度,還是內力封禁僅針對外來者呢?
但無論哪種情況,強勢的島內生靈對如今的修士一方都是極為不利的。
撿了一條命固然值得慶幸,但誰也不想就這樣落入猴子之手。落網的修士有的借著反彈的力道跳離開來,卻一時忘記了自己已無法使用內力,自然也不再能如往日一般自如的騰挪。
在離開藤蔓後,這些修士從數百米的高空再次墜落,化作了地麵綻開的朵朵血花。
“不能跳!”萬劍宗的一個長老站起來,高喊著。
天空落下一片暗影,長老抬頭仰望,看見是騎著鳥獸的那些修士趕到了附近,不禁大喜過望,揚聲呼喊起來。
大網內更多的修士加入了呼喊,滿懷著希冀和對生的渴盼,想要得到那些鳥獸上修士們的注意。
上空的雀鸞發出一聲鳴叫,隨後又紛紛傳來不少鳥獸的鳴叫聲。
聚集在樹上白毛猴子們見狀,齜牙咧嘴地發出“騶、騶”(zou,一聲)的叫聲,一些尚有空閒的猴子朝著鳥獸們的方向不斷砸著石頭。
妙樂宗的華音長老乘著雀鸞剛飛得近了些,便被下麵拋上來的石塊砸了過來,還中傷了幾個弟子。
吳南眼看著她真有往下衝的架勢,對她喊道:“華音,你瘋啦?你看看那些猢猻,力氣大到什麼地步,數目又那般多,你去了隻會把自己也搭上。”
華音看了他兩眼,忽然冷笑:“彆以為我不曉得你打的算盤,如今修士們內力都被封禁,有用的隻有鳥獸。這雀鸞又隻有我能駕馭,你想著多保留一份戰力,我說的可對?”
“犯不上為了累贅搭上性命!”吳南絲毫不客氣。
華音說道,“都是交好的宗門,往後出去了,對外如何交代?”
她指著那些被藤網彈起至半空的修士說道,“去接那些在天上飛的人,除去扔石塊,那群猢猻便沒有旁的法子與我們搶人。”
吳南尚在思索,他身側年紀稍長些的循安長老卻點頭回應道:“此法可行。”隨後趕至的那些宗門也依樣行事。
掉下去的宗門多是萬劍宗、厚武宗和百寶宗這般主攻修武或是煉器的宗門。修武的宗門自恃內力渾厚,煉器的宗門則是有自己設計的精巧機關,縱使是操縱法器攜許多弟子一同遠行,於他們而言也並非難事,同時也是對實力的一種炫耀。
餘下的大多數宗門乘坐著鳥獸,其中較為突出的大宗門有講求法則之力的縹緲宗,以音入道的妙樂宗,專長煉丹的元丹宗,這些宗門的長老們不似武宗的長老們有那般雄渾的內力,雖然自身能夠禦空,但不足以攜帶眾多弟子一同遠行,因此平日裡都會豢養一些專用於遠行代步的靈獸,這些靈獸有相當大的一部分是來自於奇獸宗的供應。
奇獸宗以馴化靈獸而聲名遠揚,也因虐待靈獸而臭名昭著。因為是依靠靈獸而勉強躋身於上流宗門,但修士本身卻沒什麼本事,便多少有些自卑心虛,總覺著旁的修士對他們瞧不上眼,往往被無意中的三言兩語氣得跳腳,言辭偏激,行事張狂,因此這個宗門的人緣和風評極差。
原本此次蓬萊之行,各宗門的意思都是不願帶上奇獸宗的,卻被奇獸宗的宗主帶著一大家子的長老和弟子找上門,在各宗門一同議事的大殿門口,蓬頭跣足哭天搶地的撒潑,訴說平日裡壓價為各大宗門供應靈獸是如何的委屈,換來的卻是飽受歧視,如今竟是連去蓬萊仙島也不帶上他們了。
那些自詡清正的宗門對這些無賴頗為頭痛,況且許多宗門往後與奇獸宗的交易也不能斷,隻好允諾蓬萊仙島之行帶奇獸宗的人同去。
沉璧的所在已漸趨平穩,她看到天上修士們操縱的鳥獸來回穿梭接應著被拋至空中的人,於是瞄了一眼周遭。
附近的弟子大多都已經穩定在了藤網裡,而離得最近的一個高空中正往下墜落的弟子,將要墜落的地點也在數十米外。藤網晃得厲害難以直立行走,用手攀爬速度又慢,顯然來不及在那名弟子墜落前趕到。
她抓起紅竇的領子,小姑娘許是以為自己要被拋棄掉,大眼裡滿是驚惶,盈著淚珠欲落不落的。
“若是見到沉月,煩請照顧一些。”
少年特有的中性嗓音微啞,鑽入耳中讓小姑娘打了個激靈,隨即被拋出去的身體一輕,落在了柔軟的藤網上,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身側便有一名弟子便落了下來,把周遭的藤網帶得深深下陷,反彈的藤網將紅竇和這名弟子再度拋至高空。
妙樂宗的華音長老剛好就在附近,乘著雀鸞過來,拋出幾捆長長的繩子。那名弟子敏捷地抓住其中一根,轉頭看見附近的紅竇還在發呆,不由煩躁地罵了一聲。
“娘希匹,老子還得管這傻玩意兒?”
說著抓住紅竇的衣領,反手拽著繩子借力,將她丟到雀鸞的背上,自己掏了掏耳朵,撒開手又跳回了藤網之中。
沉璧看著這名弟子的動作,短暫地眯了下眼睛。
那名弟子穿著厚武宗黑白相間的弟子服,在藤網上彈跳了幾個來回後,總算穩定在了網中。
樹上的猴子們看著蹦出網的修士們一個個被天上的鳥獸撈走,氣得抓耳撓腮。忽然一聲低沉的鳴叫傳來,悠長且有力,那些朝空中丟石塊的猴子便仿佛得了指令一般,紛紛停下動作,順著藤蔓向著網底攀爬下去。
離得近了才發現,這些猴子身形高大,最矮的也比成年的修士要高上許多。
在附近落腳的那個厚武宗弟子被一隻白毛猴子夾在腋窩,又朝著沉璧走近,伸手抓了過來。
它的力氣奇大無比,沉璧用儘力氣去掰,抓著她的那隻猴爪也紋絲不動。
“它怎麼用手抓你呀?”那個被夾在腋窩的厚武宗弟子不滿地喊了起來,“憑什麼我就要被夾在腋窩啊?這味兒……”
他嫌棄地用手捏著鼻子,話音聽起來甕聲甕氣的。
沉璧扭頭看著他,忽然插話:“因為你個子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