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動物抓門的聲音嘶啦嘶啦。
側躺的秦延慢慢睜開了眼睛,陌生的臥室、陌生的布置,陌生中又有點熟悉的味道。床榻柔軟,床單親膚,空調被輕薄,用的都是清新的薄荷綠,秦延維持著同一個姿勢沒有動,先是回想了一下昨晚的事情,發現自己從橘子趴在身上後就好像喝了酒一樣斷片了,也就不再執著地想自己怎麼到的床上。然後想,唐禮真是內修與外養保持高度一致,臥室一如他的人一樣乾淨、清爽、簡潔又有著不俗的品味。
這一覺睡得很好,時間卻隻是到八點,不像平時睡到十點十一點醒來依舊覺得腦袋昏昏沉沉。
秦延翻了個身,慢慢坐了起來,看到正對著床的書桌上擺著拚裝了一半的樂高,雖然隻有一半,卻能夠分辨出是一艘著名的船。
床尾整齊地放著一套家居服,白T和淺灰色的休閒褲,旁邊還有兩個小卷,是貼身的小件。T恤上放了一張黃色的便簽,秦延把被子擁在懷裡爬過去,拿起便簽湊到眼睛前才看到上麵寫的字:新的,你醒了我要是還沒回來就是去菜市場了,先洗澡,早飯很快吃。
耳邊有聲音了。
秦延莞爾。
停了一會兒小動物扒拉門的聲音再度響起。
秦延已經從床上起來,戴起了擱在一旁的眼鏡,視野瞬間清晰。他赤著腳幾步走到門口,打開房門,扒拉門的橘子一時不注意滴溜溜滾進了室內,一個球似的。滾了兩三圈仰麵躺平,它也不惱,剔透乾淨的眼睛好奇地看著秦延,不知道在它眼裡,這個才來家兩次的陌生男人就住進了鏟屎官臥室是怎麼想的。
沒有地盤被侵入的危機感,橘子尾巴懶洋洋地甩了幾下。
“早呀,橘子。”
秦延單膝著地蹲在橘子的旁邊,握著它的右手上下揮了揮,視線落在橘子掛在脖子上的銘牌上,上次他就看過,上麵寫了橘子的生日、名字,還有唐禮的電話號碼,銘牌旁邊還有一顆貝殼紐扣。自上次留宿分開後再見麵,唐禮對紐扣的事情隻字未提,很顯然是刻意回避。
“小東西,你知道我少了這顆紐扣那件襯衫就沒穿過嗎?”
橘子無辜地眨眼睛,和它說啥,它又不懂。
秦延失笑,“襯衫可是星星送給我的35歲生日禮物呢,紐扣是手工定製的,配一套很麻煩。”
“喵。”
橘子好像是在說哦。
“留著吧。”
秦延說完後站起來,走出臥室,外麵除了空調的低鳴聲靜悄悄的,唐禮還沒回來。他轉身走進了衛生間,看到盥洗台上擺放了全新的牙刷、毛巾等等,電熱水器恒溫66°,打開沒多久就有溫熱的水衝了出來洗淨了倦怠。
換上唐禮準備好的衣服,秦延對著穿衣鏡照了照。
“就是有點大了……”
他想不通,唐禮就比自己高一點點,塊頭也沒顯得多大,怎麼他的衣服自己穿著就鬆垮垮的?
聽到開門的動靜,秦延忙走了出去,“回來了。”
唐禮愣住,很快就笑了起來,用力點頭應著,“嗯。”
不是驚訝於秦延醒了,是有人歡迎自己回家的感覺太美好了,腦海中多少次的幻想照進了現實,一時間竟然有種迷離虛幻的不真實感。
“傻笑什麼,關門進來啊。”
不知怎麼的,秦延臉上也抑製不住地浮現出笑容。
“嗯。”
唐禮手上提著東西,他說:“我買了生的小餛飩,還有油條、麻團、小籠包,可以嗎?”
秦延說:“我不挑食,沒什麼不吃的。”
唐禮心中無奈地補充,是啊,不挑食,對所有食物都一視同仁、興致缺缺。
唐禮什麼都沒說,但秦延讀懂了他的表情,窘迫地解釋,“你做的我挺喜歡的。”
說完了卻覺得自己有歧義,立刻抿緊嘴不說話了。
唐禮耳尖有點紅,“所以我買了生的餛飩回來,油條麻團這些我也會做,但大熱天的起油鍋可難為我了,待會兒嘗嘗看,喜歡就吃點。”
“嗯。”秦延溫柔地點頭。
筷子夾些肉點在四方的小麵皮上捏兩下就是個漂亮的小餛飩,小區旁邊的餛飩店是開了有二十來年的老店了,味道不說有多少出彩優秀,但肯定是好吃的,用料實在、乾淨衛生,生餛飩價格要比堂食的略貴,但買的人也是絡繹不絕,一次性多買一些凍在冰箱裡,想吃了就煮點,非常方便。餛飩店旁邊的早餐店賣油條、麻團,麻團蓬鬆金黃,脆殼上均勻地布滿了白芝麻,趁熱吃,咬開一口,黑洋酥(黑芝麻冰糖混合製成)會流淌,甜絲絲、香噴噴,不說多驚豔出彩,但家門口的味道是許多人童年的記憶。
唐禮在碗裡放了一些榨菜碎、紫菜碎和小蝦皮,灶上坐鍋水燒開,下了小餛飩進去,不出幾分鐘餛飩就漲了起來,浮在水麵上,熟了。撈出來放進碗中,再衝上滾湯,紫菜瞬間被燙熟,舒展了輕盈的身姿。
“麻油要嗎?”
“要。”秦延看著神奇,吃慣食堂的他第一次發現在自家廚房行雲流水地做出一碗餛飩竟然這麼好看。
“麻油是我媽特意尋了老師傅做的,按個廣告詞的話就是小磨香油、古法製作,手工秘法、醇香味濃,不少人吃完了向我媽買,但出產太少了,店裡都不夠用的。”唐禮往餛飩裡淋了一些香油,果真如他說的,香氣四溢。
秦延對吃的一視同仁,從來沒有去精心研究過這麼吃和那麼吃有什麼區彆,但唐禮和唐禮未曾蒙麵的父母告訴他,對吃原來可以這麼認真、這麼虔誠,超市裡買一買就有一大瓶的香油卻需要特地找人來做,也許芝麻也是特意尋來,甚至載種的過程都有參與或者旁觀。
這麼想,普通的一碗小餛飩在他眼中忽然變得充滿生氣。
油條剛炸出來不久,脆脆的,油香油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