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狂犬(2 / 2)

一百零一次死亡 陳酩 4239 字 9個月前

“我沒拿!”不等許父說什麼,許浩就有恃無恐地叫開了,他從他老爸背後探出半個頭來,無賴又囂張地看向許遼嚷道,“我沒拿!你冤枉我!”

“好了好了!”許父把他腦袋推回背後,回過頭朝著許遼重新發問:“你說浩浩拿你錢,有什麼證據?”

行,疑罪從無要證據是吧?

許遼說出了他的證據:“我出門的時候都會把房間門鎖上,今天回家的時候卻看到他正從我房間裡出來。這就奇了怪了,他不是偷錢那他沒事開我房間鎖乾嘛?而且如果不是他,誰又會知道你把我房門鑰匙都是放在哪裡的?”

許父聞言沉默了。確實,許遼每天都會把房間門鎖上。就算換了鎖之後他有鑰匙,但也沒那個閒情天天把門給打開,所以後麵就懶得管了。而能開許遼房間門的那把鑰匙,許浩確實是知道他一般都放在哪裡的。

見他說不出來話了,許遼就知道事情多半就是他料想的那樣,“果然他是知道的吧?他知道鑰匙放在哪裡。所以他才能趁我不在的時候,偷偷拿了鑰匙進我房間偷錢……我回來時他還沒來得及把鑰匙還回去,現在去他房間搜一搜準能找到。”

躲在許父背後的許浩急了,他這人做賊都不會心虛,此情此景了都還能理直氣壯地為自己“叫屈”:“我沒偷,我沒偷!你冤枉我!”

“我冤枉你?行啊,那報警吧,現在這門把手和鑰匙上還有你指紋呢?你這麼清白那我們就報警唄……”許遼攤手,故意嚇他。

但許浩沒怎麼被嚇到,反而是許父一聽到什麼“報警” ,腦袋裡就開始大地震了。

這怎麼能夠報警?還嫌不夠丟臉是嗎?!

“夠了,許遼,你不要咄咄逼人!”許父咆哮出聲。

許遼冷冷一笑,語氣嘲諷:“我咄咄逼人?我不是你們親生的?偏心也請有個限度好嗎?”

“誰偏心了!”許父沉下臉來,他深吸一口氣,緩了一會兒後才問,“你一共丟了多少?”

“3950。”

聽到這個數字,許父頓時露出了一個譏嘲混合著“終於抓到你漏洞了”的得意表情。

他收斂了一下怒火,儘量平心靜氣地說道:“許遼,做人要有誠信。你說你弟弟拿了你錢,還拿了你將近四千塊錢,可你哪來的四千?你能存得下四千?”

許遼一開始都沒明白過來他的邏輯是什麼?又仔細回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是說——就算許浩進了他的房間,他也沒有偷錢。因為他根本就沒那個錢給他偷。

平時純作為零花錢的二百塊錢許浩都遠遠不夠用呢,基本次次都要找他們補貼。而他拿著那二百塊錢還要用來吃飯,又怎麼可能存得下錢?

他為了故意誣賴他,編造出自己被偷了四千塊錢。

許遼明白了他的邏輯,但他更希望自己沒明白。

原來你也知道我過得很窘迫啊,我踏馬還以為你不知道呢!

許遼無語到了極點,臉上徹底沒了表情。

他想起來為什麼以前兼職都要瞞著爸媽了,因為他隻要身上有一點錢,就會被他爸媽想方設法地榨出去。

許父還在繼續語重心長地教育他,仿佛一個不厭其煩地嘗試把誤入歧途的兒子拉回正道的慈父,“你是有多恨你弟弟才會汙蔑他拿你錢啊?許遼,做人不能心胸太狹窄,也不能太惡毒……”

我狹窄?我惡毒?又是我的錯?

果然,果然。

最後總是這樣。

說實話,事態會如此發展他一點都不意外。在以往那麼多次的循環中,類似今天這樣的事情已經不知道發生過多少回了。如果他爸媽對他做的那些事按照層次遞進能劃分出範圍或閾值的話,那現在這隻能算剛剛開始呢。

回顧一下今天發生的這件事情。他一直都在說許浩偷錢,他爸媽卻從頭到尾都沒有順著他用一個“偷”字,而是說的“拿”。相比起明目張膽的偏心,這種不是故意的下意識回護,有時候會更讓他感到無力。

許遼突然再次見識到了自己的愚蠢。

我這是在乾嘛呢?

有什麼好生氣不平的?這不是浪費時間嗎?

他低下頭,喪失了說話的欲望,盯著門框邊散落的牆灰,看了許久,他爸也“教育”了許久。

“你都這麼大了,人也要懂事一點,思想要擺正……”

“你從小沒跟在我們身邊,所以覺得我們偏心,但哪有父母是不愛自己孩子的?”

“你是不是覺得一星期二百塊錢太少了?那爸爸給你再漲個五十,這總夠了吧?你有時候也要理解一下做父母的難處……”

許遼沉默著,跟以往一樣沉默著。他剛剛砸門的力氣真的很大,牆灰掉下來了許多,像是他燃燒之後餘留的骨灰。耳邊絮絮叨叨的聲音逐漸飄遠,靈魂開始抽離。

他忽然覺得喘不上來氣,窒息的感覺促使他大口呼吸,結果倒黴催的一下子岔了氣。於是他又開始咳嗽,不斷咳嗽,肺都要咳出來,咳到乾嘔。

好想吐,好想吐,好想吐。

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