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楊若琅大笑出聲，“你居然到現在都不知道殺父仇人是誰，真是可笑！”

他身上那件月白的袍子此時黃黑一片，一向佩戴齊整的發冠也歪在一側。

楊若琅咧著烏黑的唇笑道：“萬隨化原名澹台明方，二十年前與賀昶一同拜浪遊門玄德子為師，三年後兩人又一起離開宗門，與成朝霜建立江州鏢局，以走鏢為生。但澹台明方極其善妒，明明他也是江州鏢局的創始人之一，可受天下人尊敬的卻是師兄賀昶。”

他跌跌撞撞地爬起來，道：“那晚賀昶大宴賓客時，他偷偷溜進賀昶房裡，盜走《萬兵之器》上卷，卻不見下卷。隻能借平生之學改裝鐵甲戰車，以求在混亂中賀昶能將下卷托給他。誰知……誰知他竟給了陳瑞雲！”

“陳瑞雲害的他妻子中毒身亡，他不怨就罷了，還將下卷交給她！澹台明方炸了江州鏢局後改名換姓，繼續與妻女苟活於世。後來被我找到，在我的幫助下建了斂輝閣，做起了高高在上的武器大師。”

萬天雪跪坐在廢墟裡，雙手不斷翻找，聞言歇斯底裡：“你胡說！我爹怎麼可能是澹台明方，更不可能是殺人凶手！”

楊若琅冷笑不止：“你自可去邊境天山上的浪遊門問問，玄德子尚在人世，他會告訴你這一切的。”

萬天雪聲音哽咽：“什麼浪遊門……什麼玄德子……我根本沒有聽過。你胡說！世上哪有這樣奇奇怪怪的門派？”

楊若琅把她一腳踹翻在地，切齒道：“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阿雪，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能想出斂輝閣這樣慘無人道的篩選門人的法子，那樣的人能好到哪去？”

他又狂笑起來：“區區一本《萬兵之器》，竟沾了這麼多人的血。梅念真，你拿得穩麼？你拿得心安麼？”

“我心不安，”梅念真拿出《萬兵之器》下卷，眸中決絕，“今日我就要讓它從此消失！”

言畢，將下卷丟入一處帶火星的廢墟裡。火星遇到乾燥的紙張，迅速燃燒起來。楊若琅大喊：“不要！”他衝向那片廢墟，試圖撲滅火焰，豈料人未近身，肩上就中了一箭。

梅念真抬頭看去，正見萬天雪握著空弓。

萬天雪搭上箭，道：“這種罪惡滔天的東西早該消失了。”她走到楊若琅身旁，把從他懷裡掉出來的上卷丟進火裡，箭尖始終對著梅念真，“我爹娘因你而死……我與你不共戴天。”

徐清擋在梅念真身前，道：“收手吧，我們……人多勢眾，你會死的。”

萬天雪神色冷峻，聞言不怒不笑，收起弓|箭頭也不回地走了。

楊若琅從後拔出紅尾箭，仰躺在地上狀若癲狂。

一人從萬隨化埋伏的林子裡跌跌撞撞地走出來，梅念真回頭視之，見是曹亥。

梅念真解開他腕上的繩索，道：“楊若琅是皇子，理應交給陛下處置。”

曹亥“嗯”了一聲，扛著瘋瘋癲癲的楊若琅朝幾人拱手後便走了。

他被萬隨化困在林子裡，但外麵的打鬥聲他聽得一清二楚，自然知道發生了什麼。楊若琅為奪取《萬兵之器》罔顧人倫，又買通江湖勢力，意欲爭得太子一位，已是罪大惡極。他是死是活就不在江湖人的考量範圍之內了。

…

梅念真與徐清回到靈藥穀，廣納弟子，種藥治病，曾被隱月宮洗劫一空的靈藥幫也漸漸恢複生機。

一日，徐清挽著褲腿插秧，背後卻遭了襲擊。他驟然回頭，見是梅念真帶著小豆子等一眾小娃娃在往他身上丟泥巴。

這麼愣了一瞬，他頭上又中了一團。梅念真立馬哈哈大笑起來。

“虎頭，還不快出來！”

幾個虎頭虎腦的小孩在徐清的吆喝下從四麵八方跑過來，手上抓著不同大小的爛泥團。

這些孩子無家可歸，被梅念真和徐清撿回來作了門人。

很快，雙方便打得不可開交，笑聲在穀裡陣陣回響。

夜晚，梅念真和徐清頭頂頭躺在草坪上閒聊，聊到徐瓊。

趁照玉不在，萬隨化闖入他家，抓走了徐瓊，意欲用她來威脅徐清。

萬天雪口中的“把柄”正是她。

梅念真道：“還好裴玨有驚無險。”

她口中的裴玨便是那個麵容醜陋、不能開口說話的假徐瓊。

照玉告訴他們，假徐瓊真名叫裴玨，真正的徐瓊早就病死在被送往敵營的途中。

在照玉照顧裴玨的這段時間，她漸漸信任照玉。她不能開口說話，照玉便教她識字，因此她才得以將心中的事全部說出。

她告訴照玉，她與徐瓊同乘一輛囚車，在徐瓊生病期間，也是她在照顧，是以得知徐瓊手心有疤這件事。

後來戰爭停歇，她流落琰城。萬隨化找到她，得知她見過徐瓊後把她喉嚨藥啞、麵目毀壞，還在她手心裡燙了塊疤。他告訴裴玨，要她忘記裴玨這個身份，從此隻做徐瓊。

再後來一個身穿紅裙、背負雙劍的女人找到她，並向她打聽徐瓊下落，她以為這樣能逃出琰城，擺脫萬隨化的禁錮。誰知這個女人隻問了一句她是不是徐瓊，得到肯定後卻什麼也不做，隻讓她好好活著。

再後來，就是徐清找到她。

“她跟著照玉也好，照玉把她照顧得很好。”徐清看著上空的明月，“這麼快，中秋就要到了。”

楊量被素霓打傷後僥幸撿回條命，仍穩坐太子寶座。而楊若琅回宮後得知自己竹籃打水一場空，因而成了瘋子。梁帝道是“虎毒不食子”，隻把他軟禁在明月殿裡終身不得踏出便罷。

沒人照顧的瘋子楊若琅沒幾個月就失足跌下井，死了好幾天才被人發現

同時，江湖上突然出現一個名叫“遊無依1”的俠客。聽說他劫富濟貧、鋤強扶弱，替平民老百姓們解決了很多強盜，他還殺狗官，因行蹤像遊雲一樣漂浮不定，叫官府頭疼不已，於是給他取了個代稱“遊無依”。

遊無依頭戴鬥笠，臉覆麵具，身材高挑，武功高強。誰也不知道他是男是女，隻知他箭術一絕，百發百中。有人鬥膽猜他是“紅箭萬裡愁”萬天雪，可遊無依的箭並不像萬天雪那樣箭尾綁紅繩。

因為遊無依的各種爭吵不斷，卻愣是沒吵出個結果來，反而成了一樁美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