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伏景光再次睜眼時,入目的是一雙白皙修長的手,和手上那本愛倫坡的短篇小說集。
過去的記憶停留在青石灰和粉塵堆砌的天台,他搶過男人手中的槍,在不知是誰上樓的腳步聲中,對準胸口毫不猶豫地發射。
子彈穿過了手機,也穿過了他的心臟。
在那種情況下,他絕無存活的可能。
諸伏景光掠去心中諸多猜想,他站起身,才意識到自己穿了一身黑色的裙裝。
這不是他的身體。
眼睛已經看到了一旁西洋鏡中的景象,投射在視網膜上的,是黑色長發披散的黑裙少女,皮膚蒼白,容貌精致,一雙澄澈的湛藍眼睛和鏡外的人對視。
【我說,幽靈先生,你把我的書壓折了。】
耳邊傳來不知道誰的低語,嗓音空靈,讓人無端聯想到無根之萍。
諸伏景光意識到自己可能占用了彆人的身體,對方說不定還正看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他環顧四周,這是一個封閉的書房,落地窗占據了近乎兩麵牆,窗前遮擋著米色的薄紗,讓室內的光線呈現出一種明亮但不刺眼的狀態。他剛剛坐的躺椅就在落地窗旁,躺椅邊上還有一張鋪著蕾絲桌布的白色小圓桌。
“非常抱歉,請問你是?”
【幽靈先生是笨蛋嗎,我的書!】
看上去對方比起身體被不知名的人占用,更在意書被壓折了。
他連忙用那雙細嫩嬌軟的手撫平書上的褶皺,將它小心地放在一旁的圓桌上。
“請問你是這具身體的主人嗎?”
【啊,是呢。】
“真的很對不起,不小心占用了你的身體,但我現在好像沒有辦法,呃,還給你?”
【沒關係,我還蠻久沒有看到正常的東西了。】
這句話意味不明,諸伏景光一時間難以理解。
“不正常的東西是指?”
【我叫速水千結,你把名字告訴我,我就讓你看看不正常的東西。】
想起自己的臥底任務,諸伏景光還是決定有所保留,“抱歉,因為一些原因,暫時不能說,但我也不想說謊。”
【你是什麼先歉隊隊長嗎,一直在道歉誒。怎麼和霓虹警方麵對媒體的時候一樣。】
諸伏景光默默吃下了這記紮心窩子的飛刀,剛想問她為什麼對霓虹警方懷有這樣的印象,就感覺自己身體一輕,失去了這具身體的掌控權。
與此同時,眼前的景象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灑滿暖黃陽光的房間瞬間充滿了血色,實木地板變成了一片血紅色黏糊糊的肉瘤,書架上排列整齊的書籍化作一個個人頭,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們。
剛剛放下的那本愛倫坡的小說集,化作一隻血紅色眼睛的烏鴉,發出了尖銳的呼嘯。
儘管已經見識過不少黑暗麵,諸伏景光還是為眼前的情景感到生理性的惡心,好在他現在連身體都沒有,不然可能已經為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開始乾嘔了。
【嘿嘿,這就是不正常的東西啦!】
那空靈的少女音中透著一絲歡快,好像為完成了一個惡作劇而心滿意足。
這時,強烈的牽扯感傳來,諸伏景光又被拉入那具軀殼,眼前恢複了陽光書房的景象,但他仍感覺一切蒙上了一層不可言說的血色。
“剛才的那是?”他深吸了口氣,才察覺後背被汗浸濕,某種未曾接觸過的輕薄蕾絲布料緊緊貼在了身上,這種束縛感讓他有些不適。
【是我眼中的世界哦······喂,幽靈先生你在乾什麼?為什麼要摸我的內衣。】
因為感到不適而下意識去探查後背的諸伏景光瞬間明白了什麼,他血氣上湧,鏡中倒映出一張紅撲撲的精致臉頰,消減了剛看見少女容貌時的那種非人感,讓她不再看上去像是商店裡的玩偶。
在這種窘迫中,他敏銳地察覺出一絲端倪。
“從一開始你就稱呼我為先生,你怎麼知道我的性彆,那個時候我還沒有開口說過話吧。”
【那是因為我能看見你,黑色短發藍色貓眼的先生。】
她應該在這段寄生關係中擁有特權,不管是自由支配靈魂切換還是能看見他的樣子。
還想問些什麼,樓下傳來的門鈴聲打斷了諸伏景光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