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憐覺得,自己應當是好看的。
雖然她從沒照過鏡子,但是從每天趴在牆頭的人越來越多到繼父粘稠得讓人作嘔眼神裡,她恍惚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同。
“阿憐,在忙呢”
皮膚黝黑的中年男人訕訕地站在一邊,癡迷地注視著眼前身量嬌小的少女。
淹沒在一大堆衣服裡,少女蔥白的指尖被冰冷的水凍出紅意,鮮明的紅色在堆雪般的肌膚上透出淩虐的美感。
男人渾然忘記家中還有人等著他,咽了咽口水,自顧自地湊近,“我來吧我來吧”
察覺到他的動作,少女神色自然地換了一件衣服洗,動作交錯間,隻讓他嗅到一陣淡淡的香氣。
勾魂奪魄
阿憐家窮苦,哪有什麼脂粉給她用,隻可能是少女獨有的馨香。
想到這,他心裡又是一陣激動。
“哦哦這是我剛買的餅”,男人獻寶般從懷裡掏出一個熱騰騰的燒餅。
從家裡婆娘那兒好容易摳出來的兩個銅板,全都被他買了這個餅。
“來,吃吧”
阿憐餓了。
她轉過身,小巧的鼻子嗅了嗅,眼神巴在餅上挪不開,像濕漉漉的小狗崽,惹得王富憐愛不已。
不枉他揣著餅走了一路。
王富一手把餅遞過去,另一邊猴急地想去摸少女露出來的白玉胳膊。
“王富,讓你去買燒餅,你磨磨蹭蹭半天乾嘛呢”
“誒,就來就來”
男人在原地急得打轉,半晌才不甘心道,“阿憐,我明天再來看你”
少女低著頭,臉頰吃得鼓鼓的,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門外,王富老婆叉著腰站在門口罵罵咧咧,“王富,你還不給我出來,彆以為我不知道那小妖精…”
“彆說了彆說了,算我求求你”
周圍早已經圍滿了看熱鬨的鄰居,王富伏低做小,死命把女人往回扯。
女人冷哼一聲,拎著男人的耳朵走開,打罵間還斜了一眼屋裡的阿憐,意有所指道,“天殺的勾引爺們的小賤人…”
這樣的戲碼隔兩天就要來一次,但每次大家都樂此不疲。
無他,就想看看那人什麼時候會從裡麵出來。
“我過去一下”
“誒,你乾嘛去”,李翠拉住自己的丈夫,不讓他走。
“就看看”,見她明顯不信,男人不耐煩地甩開手,“你管我做什麼”
往小巷子裡越深,越是安靜。
是阿憐住的地方。
阿憐阿憐…
周圍多少年輕漢子夜裡呢喃的名字。
小巷裡一年四季都沒什麼太陽,也不怎麼開花,但越靠近越有種若有似無的香味。
白牆仿佛都浸透著少女的芬芳。
男人嘛,說不得的小心思。
怕惹得人家害怕不敢唐突,又怕被人捷足先登。
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女娘,生在北境窮苦人家,遲早得讓人糟蹋了。
這麼一想,自覺有了正當的理由。
男人屏息,敲門。
少女懵懂地從裡麵探出頭來,粗布衣服遮不住雪白的玉頸,平白燙得人心癢。
*
大雪天,屋簷下被凍僵的屍體看得人心有戚戚。
阿憐站在路口,腳趾被凍得瑟縮著。
想起母親抱著她說話時眼淚流了滿麵:“阿憐,你走吧,走的遠遠的”
懦弱的女人對自己丈夫越來越不掩飾的心思無能為力,隻能選擇送走自己的孩子。
即使代價是死在冬天。
阿憐緊了緊身上單薄的衣服,雪花像刀一樣割得她生疼。
孤身一人的小女娘已然引得不少人暗暗注意,待看到阿憐的麵容後,更是迫不及待就要上前。
阿憐又冷又餓,累得坐在地上,殷紅的唇瓣微張,小口呼著氣。
這個季節,草原上最缺東西,隔三差五就來搶劫一次,算算日子差不多就是今天。
聽說女人們被抓走都是做女奴的。
女奴…總比死了強
雪花直往人睫毛上飄,阿憐眨眨眼,想把它們抖下去,隻覺得傳說中的草原人再不來,她真的要死了。
“小娘子?小娘子?”,見阿憐坐在地上不動,一男子終於忍不住搶先上前問道,神色間殷切得倒真像有什麼關係似的。
突然,馬蹄聲轟隆作響,隨之傳來驚恐的喊聲,“快跑,韃子又來了”
街上的人慌做一團,阿憐靠在牆邊,剛才想拉著她一起跑的男人被人群一衝早不見了。
一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地從遠處衝過來,普通人毫無招架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