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當是男子的手。
但出乎意料,她抬頭看了一眼,撞她的竟是位女子。
女子著束袖紅衣,頭發隨意挽起,其上又隨意地戴了幾個銀飾,女子整個人都透露著隨意的氣息。
若不是她麵部有些硬朗,興許還能走個慵懶美人風,同那溫柔鄉的頭牌爭一爭。
“實在抱歉。”女子聲音也有些雌雄莫辨,“你可有受傷?”
百百搖頭。
柳珂雖然廢了點,但還沒到一撞就碎的程度。
“是嗎。”女子鬆了口氣,又輕笑道,“實在抱歉,不若這樣吧……”
她笑得像隻逗弄獵物的狐狸。
百百被這笑容晃了眼,女子趁她愣神,湊近到百百麵前,兩人間的距離瞬間拉近。
湊得近了,才發現女子有些過於高了。
百百嗅著她身上過濃的脂粉味,忍不住皺了皺眉。
“不若我請你吃酒吧。”女子把話說完。
兩人之間過近的距離,讓百百本能地抗拒。
她還沒聽清,就下意識想拒絕。
隻是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女子身後就傳來高呼:“她在那!”
接著便是一陣腳步聲,木質的二樓廊道承受著數人的踩踏,響聲惹出來的動靜不小,就連中央紅紗後的琴聲都為此停滯一瞬。
女子的笑麵破碎,臉上露出一抹尷尬之色,轉瞬即逝,等百百仔細看去,又仿佛是錯覺。
“看來今日是不行了。”女子略帶歉意說道。
說完,她還極其順手地摸了摸柳百百的頭。
她看向她,那眼神,就像長姐在看待幼妹。
百百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搞得一頭霧水,身後的腳步聲已經臨近,數十人擠在窄小的廊道裡,壓迫感瞬間降臨。
但女子並不慌張,不僅不慌,她還能在逃走的時候向百百眨巴一下左眼。
接著,女子便如翩然的蝴蝶,飛身掠過樓梯,轉眼間,就離開了這個銷金窟。
獨留百百在原地愣神。
那群人跑至眼前,見女子已經逃走,紛紛懊惱地捶胸頓足,又一股腦地往樓下衝。
而拐角處的百百則剛好撞槍口上,她被人推搡一把,後腰磕在欄杆處,痛得她立刻皺眉。
緩了一下,想再去算賬時,人已經走遠。
無論是女子還是那群人,都沒了身影。
琴聲依舊悠揚,剛剛的一切仿佛夢境,無人在意,無人記得。
就像大夢一場。
後腰的疼痛讓百百沒興趣再待下去。
沿著沅河往回走,河兩岸的主街上,已經掛上了花燈,依稀可見鬼哭節的熱鬨。
走回客棧,進門時,守夜的店小二見來了人,下意識問:“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
等他借著燭火看清百百時,又連道幾聲“對不住”。
百百搖搖頭,又跟他說了幾句套話,便徑直上樓。
剛走到二樓拐角時,有人叫住了她。
“秦珂。”
百百一開始還沒意識到是在喊她,直到那人又叫了她幾遍。
“秦珂。”
“?”百百轉身,有些疑惑,“你是在叫我?”
借著微弱的燭火才能看清他的臉。
來人是方淮天。
百百有些驚訝。
“不是你還能有另一個秦珂?”
“……”
方懟懟的嘴還是功力不減當年。
不過百百已經沒興趣跟他貧嘴。
她直截了當問道:“你找我有事嗎?”
這下輪到方淮天不自在了,他眼神飄忽,支支吾吾半天,就在百百想離開時,他還是張口說道:“我想問你一些事。”
客棧大門半閉,夜間的冷風透進來,吹著岌岌可危的燭火,燭光閃爍,柳百百的臉忽隱忽現。
方淮天還在躊躇著如何開口時,麵前的女子突然說話。
“你不是一直在懷疑嗎?”
“懷疑什麼?”方淮天有些懵。
“懷疑我是不是柳百百。”
他瞬時瞳孔放大。
三百年後再次聽見這個名字,他就像被人打了一拳,意識有些眩暈。
還在晃神之際,麵前的女子繼續說道。
涼風刮過背脊,方淮天心中泛起一片冷意。
她吐氣如蘭,卻又恍若無間地獄爬上來索命的女鬼。
“不用懷疑。”
“我就是柳百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