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盤碗隨著一片暗影多出來了一塊不知名的肉,莫潯略一偏頭,就見魔尊正一手抵著腦門,側望著他,深沉的眼眸似意味不明。
“吃。”
莫潯:“……”
他拿起筷子,頗有些機械性地將魔尊夾過來的那塊肉送進了口中。
周圍靜候的一眾魔仆皆死死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充耳不聞,誰也不知道他們內心宛如天崩地裂狂風呼嘯般的震驚與悚然。
這一頓莫名的午膳,全程隻有莫潯在吃,雖然味道足以媲美皇家禦廚,但在此時此刻,如此地點、如此環境下,再美味的東西,吃著也索然無味了。
更何況,凶殘暴戾的魔尊竟親手為他布菜。
“?”
此刻,莫潯大概亦與周圍的魔仆般,是茫然呆滯的。
如此一頓詭異又安靜的午膳結束,待一群魔仆將碟碗撤下,魔尊也終於大發慈悲,揮手讓莫潯離開了。
彼時,莫潯的反應稍有遲疑,便見仍坐在原地的魔尊直勾勾地看著他,眼神深邃黝黑仿佛帶著一絲玩味兒。
“怎麼,要繼續留在這兒?”
莫潯……起身,走人,毫不拖泥帶水。
行動的氣流掀起衣擺,於空中劃過一個優美的弧線。
隻不過,走出殿外的莫潯並未看到,身後的魔尊盯著他瀟灑離去的背影,眼底有一瞬間暗沉了下來。
……
莫潯覺得,行事詭異莫測的魔尊能有一次善心發作,便已經是莫大的恩賜了。
沒錯,這天上午在天魔殿內發生的一切,或許可以歸結於魔尊善心發作的表現,除此之外,又有什麼可解釋的呢?
然而,接下來一段時間,不僅打破了莫潯的幻想,更令關注著這一幕的所有魔,跌碎了眼鏡。
第二日,莫潯仍被帶到了天魔殿。
第三日,亦如此。
第四日……
第五日……
候在殿外的魔侍,以及侍候的一眾魔仆,從一開始的驚悚,到懷疑人生,再到習以為常,不過幾天的過度罷了。
至此,他們便明白了一點,這個長得極為好看的凡人對尊主而言,是特殊的。
單單是那一份縱容,便從未在尊主身上見到過,而這個凡人卻是唯一的例外。
與默默無言的近身魔侍不同,看到這一幕的其餘屬下卻止不住憂慮,尤其是看著那凡人一天天出入天魔殿,卻始終安然無恙的模樣。
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尊主一次都沒有動過那凡人!
如此,尊主的“病情”怎麼辦?失控的魔氣怎麼辦?!
但由於前車之鑒,眾魔也不敢輕易往天魔殿內塞美人了,唯有等著尊主什麼時候能徹底想開,接受後宮那一堆“良藥”紓解,單單隻有一個凡人終歸無法徹底解決尊主失控的隱患,這是長久之計。
而且,比起那個羸弱的凡人,他們更傾向於有修為在身的“良藥”,才能夠更快速助尊主恢複。
不過如今這種狀況,短時間內想要尊主接受是不太可能了,隻有先探探情況,看尊主對那凡人的態度如何,且能有一個“良藥”接近尊主也算是好事,興許尊主在使用之前想先戲弄一番也說不定。
嗯,沒錯,應該是這樣。
在底下魔族為他們的魔尊操碎了心時,出入天魔殿已然非常嫻熟的莫潯,習慣性地坐上了魔尊敞開的大腿,然後隨手拿起桌案上的一個話本,接著上次的內容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這個明顯出於凡間的話本,顯然是不應該出現在魔尊的天魔殿內,都說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就像那隻在加熱的溫水中慢慢死去的青蛙,或許一開始是警惕的,但隨著周圍環境始終未對它表現出威脅,便漸漸放鬆了下來。
說的就是莫潯目前的處境,畢竟他現在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
當發現自己沒法抵抗,而傳言殘暴的魔尊又對他格外寬容的時候,便對傳言產生了懷疑,隨之放鬆了戒備,心安理得地享受起來。
嗯,沒錯,就是這樣。
【宿主大人,其實您就是躺平了吧?】
008的聲音突然響起,且毫不留情指責道。
莫潯:“……”
他將手中的話本翻過一頁,在腦海內反駁008:“怎麼能這樣說呢,你忘了我們現在是什麼情況了嗎?”
被反駁一通的008略懵:【什、什麼情況?】
莫潯理直氣壯:“度假養老。”
008:【……】
它仔細想了想,或許應該好像確實是這樣沒錯,既然魔尊暫時沒有了威脅,何不及時行樂,這也是他們退休後,進入這些小世界遊玩的目的。
想清楚一切後,008不由鄭重道:【宿主大人說的沒錯】
於是,躺平x2
偌大的天魔殿內,金碧輝煌,裝飾奢華。
就在魔尊處理事務的桌案後,已然換成了一個軟塌,一層厚厚的柔軟獸皮鋪設,可見一襲黑袍鎏金的魔尊坐在軟塌上,被案幾遮住的下半.身,竟被一個青年膽大包天地枕在了大腿上。
然魔尊卻似乎格外縱容,任由著青年在腿上翻來覆去,拿著一個自魔尊的儲物戒中取出的話本看得津津有味,看到好笑處甚至將魔尊的衣袍扯出一條條褶皺。
且不論堂堂魔尊的儲物戒內,為何會有這類凡間的話本。
而青年肆無忌憚的行徑,卻始終沒有惹得魔尊動怒,便足夠令人驚掉下巴了。
莫潯動了動身,將平躺改為側臥。
不得不說,魔尊的大腿就是不一樣,枕著倒挺舒服的。
魔尊持著筆墨的手微頓,那勾勒著詭異符文的銀色麵具上,深邃的眼眸略微下垂,一張冰肌玉骨的側顏頓時映入眼瞼。
眉目似畫,長睫濃密,緋色淡唇微微翹起。
幾縷烏黑的墨發蜿蜒落在修長優美的脖頸,更襯得膚白如玉,仿若上等的靈玉般,讓人忍不住放在手中細細把玩。
毫無疑問,這一張容貌仿佛彙聚了世間的美好,漂亮得不真實,但又是灑脫的,如一陣風般飄忽不定,誰也無法將之牢牢抓住。
魔尊眼神微暗,似乎變得更加深沉了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