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故人歸(二) 命運的齒輪在……(1 / 2)

誤我春時 一枝春山 5033 字 9個月前

那年謝公八十大壽,他的姑姑謝婉儀病重,於是家族便派了剛從英國回來的他去嶂溪賀謝公大壽。

“嶂溪”這個地方,他從未去過,卻在夢裡一遍又一遍的看過。

那是個山環水繞的地方。青瓦黛牆,煙雨畫橋,有人甚至說——一生癡絕處,無緣到嶂溪。

他喜歡這個地方,卻未有機會踏足。

因為算命的先生告訴他,時候未到。

他十二歲那年生了場怪病,從此不願開口說話。這是外人知曉的。

但事實上,是他想要說話,卻說不出話。

他毫無征兆的成了一個啞巴。

謝婉儀以為是怪病壞了他的聲帶,帶他去醫院檢查,但醫生說他的聲帶是好的,並沒有出現任何問題。

西醫不行,那就中醫。

謝婉儀請了燕北有名的中醫來替他瞧病,可瞧到最後,還是沒有找到是哪兒出了問題,致使他無法說話。

這就很奇怪。

聲帶未壞人卻說不出話了。

莫不是中邪了?

醫生們解決不了這個問題,讓謝婉儀不得不迷信,她重金懸賞,找了一個又一個名聲在外的能人異士來瞧他的病,但沒人將他治好。

謝婉儀逐漸絕望。

就在她快要放棄的時候,一先生找上門來。

那先生穿一身長衫,抱著一隻貓兒,不笑,看著頗具能耐。

他說他能治好謝槲洲的病。

謝婉儀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放他進門,讓他一試。

先生進門後,瞧了瞧謝槲洲,便拿了三枚銅錢放進龜殼裡搖搖晃晃,然後擲出。

銅錢落在桌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先生瞧著那正反不一的銅錢,看了眼窗外。

說來奇怪,那一日的天格外陰,明明是中午,卻像日落西山,要黑不黑之時。

先生讓謝婉儀在紙上寫下他的生辰八字,之後便讓她在門外等待。

十二歲的謝槲洲看著眼前的人,他背後有光暈,懷中的貓兒輕輕地叫著,他漸漸生了睡意,一個哈欠過後,他便倒在了床上,睡了過去。

謝婉儀在門外等到了天黑也沒見先生出來,她怕謝槲洲出事,推門而入。

先生見她進來,扔掉手中銅錢,快步將一刻有佛語的手串戴在他的腕上。

謝婉儀瞧著躺著的謝槲洲,他麵色蒼白,宛若死人,莫非……

她看向先生,顫顫巍巍問:“槲洲……他……是不是……”

先生知她心中想法,道:“不是。令侄隻是熟睡,天亮就醒。”

謝婉儀的心鬆了下來。

“先生,為何槲洲突然不能開口說話?”她問。

先生摸著貓背,頓了半晌說:“前世因果。”

謝婉儀還想問些什麼,但先生說:“天機不可泄露。天亮之後,令侄醒來,便能說話,但要不要說話,就看他了……”

當太陽從地平線升起的那刻,天亮了,但謝槲洲卻未如先生說得那般醒來,他似乎陷入了美夢裡,任人怎麼叫也不醒來。

謝婉儀昨夜鬆下的心又直跳,先生摸了摸他的頭:“他不願醒來。”

隻因,夢裡太美。

“這怎麼辦?”

“不急,讓他再做一日美夢。”

或許是先生長得正氣,所以謝婉儀對他的話莫名深信,先生說不急,那便不急。

第三日,天亮之時謝槲洲依舊未醒,隱隱還在喪失生命氣息。

先生急忙捏住他冷下去的手,在他耳邊道:“快回來,有人在嶂溪等著你……”

先生重複著這一句話。

太陽落山的那刻,謝槲洲猛地睜開眼,看著眼前的先生。

先生試探性地問:“你都記起了嗎?”

“記起了。”

他的目光在房間裡慢慢遊走,這裡的所有,與那時候都已不同。

大夢初醒,已是百年。

“她在哪兒?”

“在嶂溪。”先生說。

“我去找她。”

他要下床,先生攔住他,說:“時候未到。”

“你經曆了一場前世人生,現在身體虛弱的很,不宜長途跋涉。再說,時候未到,你見不到她,還是好生休養吧。”

除了謝槲洲和先生外,無人知曉,這具身體,多了前世的記憶。

前世,他也叫謝槲洲,是嶂溪的經融大鱷。他的愛人死在了民國九年的凜冬,他死在了民國十年的春天。

死前,他與眼前的算命先生做了交易。

他前世雖然是煞星降世、身負孽債,但他護嶂溪平安,百姓安居樂業,必然名留史冊,受後人香火供奉。

先生看中他死後的供奉,他不想忘了愛人。於是,他們簽下契約,先生幫他帶著記憶輪回,他將他死後的香火供奉給他。

所以,“謝槲洲”三字,於史冊無名,而他本就是煞星降世、身負孽債,又加上香火儘失,所以又成了命不好的人。

先生懷中的貓兒一直叫,想來是餓了,所以他囑咐了謝槲洲幾句,便離開了房間。

他走後,謝婉儀來了。

他看著眼前人,與記憶裡一個人的影子重合,他叫了一聲:“姑姑……”

聽見這聲“姑姑”,謝婉儀所有的擔心在這一刻真真正正的放下了。

“終於……能說話了。”她不經紅了眼眶。

謝槲洲父母出事後,謝家一直由她管著,族中對此頗有怨言。即使她兄嫂的生前立下的遺囑中指明他們若英年早逝,謝家由她代管直至謝槲洲成家,族中人不得為難針對,但他們的生活依然不好過。特彆是謝槲洲不能說話後,族中人幾次逼迫要她交出管家之權。

“姑姑,我與一人有約,此後還是不會開口說話。不過,您放心。他們再不能欺負你了。”

他答應了她,隻同她說話,是以,對除她以外的人,他隻能沉默以待。

此後,謝槲洲能開口說話,卻不欲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