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子 “ 生如芥子,心藏須彌。”……(1 / 2)

納須彌 自矜 5930 字 9個月前

《納須彌》

自矜/2023年

晉江文學城首發

“ 生如芥子,心藏須彌。”[1]

某種程度上來說,程玄度是鄙夷自己的。

故作清高,自以為是的渴求自由,卻偏偏心甘情願地深陷在泥潭。

就現在。

她明明是厭惡尋禮的,卻還是不得不應著頭皮敷衍。

和那些年,最厭惡的“大人嘴臉”一模一樣。

電話那段,尋禮還在急躁解釋著“隻是遇見而已,你不要多想”,語氣毫無誠意。

程玄度怔了兩秒,及時抽離了自我剖析。

“我知道,”她掩著煩躁敷衍,聲音努力放輕,“小少爺不必特意解釋。”

她也沒放在心裡。

這句倒沒有說出去。

兩人社會地位失衡,忍氣吞聲才能明哲保身。

偏偏今天壞消息泛濫,心情糟糕,演技實在差了點意思。不知道哪句話又惹到了人,“啪”地一聲,電話被突然掛斷。

屏幕跳轉到了通話結束界麵。

冷調的光映在沒什麼氣色的臉上,是她最厭的柔弱易碎感。

她自然什麼都明白。

在這種地方,在這群人之間遊走,玩感情,就是死路一條。

尤其是現在。

……

窗戶沒關好,隔壁的喧囂聲野蠻地擠了進來。

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程玄度丟下手機,憤然起身,暴力拉開了玻璃推拉門。

搬到淮北區不過兩周。

當時定下這裡,不過圖它與鬨市脫軌,清靜。鄰居常年不在。是她躲避風頭的首選。

今晚……

倒是個意外。

樓下正是派對的高能時刻。衣著清涼的男男女女,在泳池裡嬉鬨著。濺起的水花,激烈的尖叫,噴發的荷爾蒙和躁動的夏日因子,無一不在為夜色增上一筆重彩。

程玄度冷笑一聲,那位素未謀麵的鄰居,倒是在此刻有了雛形。

“沒意思。”

正欲回房時,隔壁露台的燈卻在此刻突然亮起。

暖色的光,近距離暈開,像是一場廉價的煙火,悄無聲息地綻放。

她下意識回眸——

不遠處,光影下,正側身站著一個男人。

完美身材於程玄度而言,是無法抵擋的誘惑。

尤其是,對麵的男人,堪稱這方麵的極品。

將近一米九的身,長腿,窄腰,翹臀,頭身比甚至比她看過的很多專業選手更優越。

可惜指間夾著煙,一團白霧遮蔽了他的眉眼。

耐心等了兩秒。

待煙霧被風吹散,暴露出了一張棱角分明的臉。

暖色燈光下,人總會自帶幾分溫和。

可他偏不。

許是薄唇自帶不可染指的禁欲感,許是高鼻梁自帶不好惹的氣場……

他看起來,倒是和眼前的聲色格格不入。

更適合做——

沒有人比她更擅長角色扮演,程玄度掩著驚訝,保持微笑,禮貌對視。

兩家露台距離很近,一度超越了社交安全距離。

他看起來,已經在那裡站了很久,程玄度大膽推測,或許,他早就發現了她,甚至,那一句吐槽都可能入了耳。

不過,這都不值得在意。

她更在乎的,是這巧妙到極致的開燈時機。

狩獵時代,當兩個獵人碰麵,先放鬆的那個,就隻能被迫淪為獵物。

她從不讓自己處於下風。

就這麼對視了五秒,誰都不認輸。

直到丟在房間裡的手機不堪寂寞地響起,程玄度才稍有所鬆動。

玻璃推拉門已經被拉開,隻需一步。

她卻像是想到了什麼,在這時,突然回頭——

不算遠的距離,夜風把男人身上的淡淡煙草送來,又卷走她新沐浴露的甜當做回應。

她看到,他似乎笑了聲。

動作未變,情緒不明。

可眼裡,隻有同類才能看懂的訊號,被她完美捕捉。

是邀請。

……

不過初夏,但懼熱體質頑固,程玄度把空調溫度調到了最低。

前幾天帶回來的,忘了是誰送的黃玫瑰,忘了放入花瓶,蔫噠噠地。

簡單整理了畫稿,破敗的黃玫瑰被卷入廢棄的草稿紙中,一起墜身於垃圾桶。

沒撥通電話,舒一索性發了幾條微信:

[出事了!]

[Baron違約了!]

程玄度眉梢微挑。

是她用了將近一年的時間才拿下了Baron,在他們這個行業裡,合適的男模堪比一個理想的結婚對象,哪那麼容易遇見。

這時候違約,就相當於在交換戒指前,新郎當眾逃婚。

太要命了。

程玄度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想罵人。

舒一斷斷續續的在發著消息,頭腦風暴出一些備用方案。

程玄度一一否認。

那些人她大多合作過,或者撩過。索然無味,華而不實,又如何撐起她的作品。

她把品牌取名為Vent,追求的是宣泄,是綻放,是最自由的風。

幾乎是一瞬間,一個大膽的想法在腦內油然而生。

指尖在腿上彈鋼琴般地敲打著,大腦飛速運轉,推測著可行性。

斟酌片刻。

[我有個不錯的人選]

二十二號和二十三號緊密相鄰,格局也幾乎等比例複製。

但程玄度的二十三號在視覺上要更大,也更冷。

許是因為人情味,才剛在二十二號站定,就感受到了迎麵而來的熱情。

幾個泡在泳池裡的男生熱情地衝她吹著口哨。

膚淺。

程玄度在心底冷笑。

唇角的弧度卻完全相反的完美勾起,回應的恰到好處。

目標還在那個位置,倒是個沉得住氣的捕手,在耐心等著魚兒上鉤。

但哪有魚兒會如此主動。

上仰時會刻意尋找角度,饒是最不在意皮相的人遇到,都會一秒鐘驚豔。

輕輕揮手。

夜幕中,那個偶爾動作的小紅點徹底停下,熄滅。

像是惡作劇得逞。

程玄度頓時有一種暢快的得意感。

但沒表現出來。

轉身,落落大方地衝著幾個口哨男笑笑,搖著曼妙身姿,不緊不慢地上樓。

自然到,好像她就是這兒的女主人。

像是深夜幽會的情人。

他邀得隱晦,她來得剛巧。

——儘管遲了一個小時,但等候才是狩獵過程中最刺激的階段。

才剛走出樓梯間,關掉的燈猝不及防地亮起。

“啊……”她故作驚訝地抬手遮了下眼睛,有些做作,但心知能滿足男人某些時候浮躁的情緒。

果然是他先沉不住氣。

可開口的第一句,卻是出乎意料的“抱歉。”

程玄度沒應,而是借眼睛適應光線的功夫,把他上下打量了遍,這才柔聲感歎,“我搬到二十三號有段時間了,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邊有人。”

“怎麼樣?”男人的目光轉向她,開口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