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燼雪渾身繃緊,慢慢向她靠近,直到井前:“可以了嗎?”
女孩撒嬌道:“彎腰嘛。”
雲燼雪握緊朗星,眼尾時刻關注她動作,彎下腰去。
這麼簡單的動作,都引來極端刺痛,她咬緊牙關,麵色如常。
女孩雙手籠在口邊:“我告訴你,就在....”
每說一個字,都越發靠近,井下的身軀拉長,如一條白蛇。
“就在...葉家喔。”
話語剛落,女孩口中噴出一縷白氣,雲燼雪及時避開,但部分氣體依然衝撞她肩膀。
雖說隔著衣服,但並沒什麼作用,直直扭斷神經般的劇痛,讓雲燼雪的視線扭曲,跪在地上乾嘔起來。
“啊....”
肩膀似乎被人活活挖掉,肌膚上卻又傳來火燒般的刺痛。雲燼雪眼前天地倒轉,五顏六色亂撞交融,短短瞬息間已是滿臉淚水。
“嗚嗚嗚...”
雲燼雪額頭抵著地麵,渾身顫抖不已,下唇很快便被咬破,鮮血直流,但依然擋不住痛吟從唇齒間露出來。
“哈哈哈哈!”女孩在不遠處拍掌大笑:“她現在就在葉家喔,你不過去嗎?不過去的話我可要殺了她喔。”
朗星刺入地麵,雲燼雪顫顫巍巍的站起來,一顆顆淚水從眼裡滴出,砸在泥土上,暈開一片片濕跡。
“不行...”讓渾身肌肉抽搐的疼痛讓她行動不便,幾乎是一瘸一拐的往前走。
葉家...葉家...
在疼痛擊潰所有靈氣前,她以自己能達到的最快速度來到葉家。
不顧又開始流血的腹間傷口,她微微彎腰,扶著牆跨過門檻。
已經無法思考江炎玉可能的下落,幸而那金光又再次出現。
一步步挪過去,血幾乎浸透衣服下擺,雲燼雪以劍撐地,來到那衝出金光的地方。
是臨仙苑。
大門前擺著張供桌,桌麵上三顆頭顱,正是方才的豬,羊,牛。
似乎剛被斬下來,鮮血橫流,染紅了整張桌麵,與桌腿相觸的地磚。
而在供桌之後的椅子上,正坐著失蹤了好一會的江炎玉,隻不過她被捆住,無法動彈。
看到雲燼雪的模樣,江炎玉似乎愣了一瞬。
不久前還是月光一般的仙君,此刻發絲微亂,玉冠歪斜,衣服上大片紅色,可謂是狼狽至極。
江炎玉不著痕跡的看了某個方向一眼,這才叫道:“師姐!”
見她似乎無恙,雲燼雪心臟安穩下來,眼淚差點又滾落。
強撐著走過去,解開她身上束縛。
一恢複自由,江炎玉便竄起來,吃驚問道:“你怎麼這樣了?師姐?”
雲燼雪沒有力氣回話,呼吸間都是血腥氣。
她拍拍江炎玉手背,強擠出來一句:“能走嗎?”
江炎玉低頭看去:“對不起,師姐,我的腳好像......”
她話還沒說完,雲燼雪已經轉身彎腰,將她負在背上:“我們...我們...呃...得趕緊離開...”
僅僅是背個人,腿都快軟了,這樣不行。
雲燼雪閉上眼:“風風,幫我...幫我袖子裡的...瓶子拿出來。”
江炎玉按她所說,掏出一隻小玉瓶。
“給我...喂一粒...”
這話語虛弱的快聽不到了,好在江炎玉就在她背上,距離那麼近,還是聽清了。
在手心裡倒出一粒丹藥,繞到前麵。
雲燼雪微微低頭,將藥丸含在口中,嘴唇擦過掌心。
江炎玉收回手,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手心。
像水袋一樣柔軟...
丹藥下腹,暖意融散開來,雲燼雪蹙眉,忍耐著靈氣再次充沛。
這是原著裡曾經描寫過的,一種可以短暫恢複力量的藥物。
雖然這東西關鍵時刻能救命,但副作用極大,不到萬不得已,基本不會使用。
這也是為什麼,丹藥行業已經發展成熟,自然誕生的靈果依然會受到百家爭搶。
事到如今,就算副作用嚴重也得忍受,是自己什麼都沒搞清楚就來到這危險地方,也是該受的。
況且,看係統這個死樣子,並不打算幫忙,隻能用這個拚一拚了。
藥效起來,雲燼雪終於能順暢說一句話:“風風,幫我捂一下傷口,不能再流血了。”
江炎玉頓了下,這才一隻手下移到她小腹,掌下方才隨意包紮的衣料已經濕透,她用力按住。
雲燼雪將背後人扶穩,開始奔跑起來。
逃出葉家,一路直奔石門,耳邊冷風呼嘯,心臟砰砰跳動。
奔到鎮前,出路仍在,雲燼雪鼻腔酸澀,看來那怪物也玩夠了,不打算再和自己計較。
既然沒有阻礙,便腳步不停的往外跑。
朗星暫時無法使用,她隻能靠雙腿,在體力耗儘前儘可能遠離這裡。
即將脫離霧氣時,她背上的江炎玉回過頭,目光不善的盯著石門下的身影。
瘟疫似乎感受到她不悅情緒,用口型做著:對不起對不起,玩過頭了。
江炎玉抬指,一條冰錐從她指間激射而出,在瘟疫脖子上開了個大洞。
“哎呀!”它忍不住叫起來:“本來就不完整的皮!”
石門逐漸遠去,江炎玉轉過頭,注意到身下仙君潮濕的發絲,和臉頰邊的冷汗。
她試探性問道:“師姐?”
雲燼雪卻沒有回話,她似乎隻剩下本能,一直往前奔跑。
江炎玉撐著下巴,覆在傷口的那隻手輕輕摩挲:“你前世也是個廢物,但也不至於才這麼點敵人,就把你弄成這樣,退步了?”
自然沒得到回應,霧氣徹底散去,此處是一條山道,再繼續往前,即將闖入深林中。
她不在意去哪裡,伸了個懶腰,道:“你還行嗎?彆一會受不住摔倒了,把我也摔下去。”
低頭看看,前世認為高而強大的人,這肩膀也不過瘦窄一截,衣服下有蝴蝶骨的起伏,沒什麼肉,甚至稱得上柔弱。
江炎玉的腿沒什麼問題,方才也不過是瞎說,想給這位仙君找點麻煩。
誰知她都沒檢查一下,就把自己背起來了。
倒是沒想到,這師姐裝成一個好人,也能裝的那麼像。
就連麵前的出口都能放棄。
又想起不久前,那道月白影子毫不猶豫放棄出口,投身入危機四伏鎮子裡的模樣。
江炎玉不滿蹙眉,漫無邊際的想。
自己一個堂主大人,滅世天災,全身哪都好好的,還讓一個重傷的人背她,好像確實有些過於欺負人了。
這樣不厚道。
江炎玉俯身,剛想對她說放自己下來吧,視野突然一矮。
隻聽噗通一聲,雲燼雪脫力跪下,冷汗與眼淚混雜,劃過毫無血色的臉頰。
雖說沒有意識,但也沒把江炎玉甩出去,而是牢牢負在背上。
“喂!”江炎玉道:“你還好嗎?”
雲燼雪沒能回答她,軟倒下去。
從她身上起來,江炎玉環顧四周,也算是山清水秀之地,而不遠處,又恰好有一處山洞。
“師姐你挺幸運啊。”她嘴裡嘀嘀咕咕,俯身連拖帶拽將人弄進山洞。
雲燼雪因為她的動作,稍稍恢複點意識,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在這一刻,她人生前二十多年所有的苦痛都微不足道了,思緒又再次混亂。
回憶過去,那高架車流,摩天大廈,吵鬨人群,床邊震動的手機,都被一隻手掏進大腦裡挖去,隻剩下蒼天大霧,與忍耐不儘的痛苦。
她開始瑟瑟發抖,身體卻逐漸變燙,像是置身於熱爐,而自己是即將融化的冰塊。
江炎玉抱著雙臂,倚在山洞牆壁上,垂眸看著地上的人。
因為受傷而異常慘白的肌膚,黑發淩亂,鋪散在地麵。
她眼尾通紅,呼吸不暢而微微張開唇,渾身冷汗,細細顫抖。
江炎玉轉開視線,敲敲太陽穴:“不能讓你那麼早死掉啊...”
蹲下來,她輕撫著師姐的臉頰,笑道:“畢竟我給你量身定做了那麼多苦難,你都得一一嘗試才行。”
見手下人因為痛楚下意識咬唇,江炎玉不緊不慢的探指過去,指腹按在紅唇上,輕輕撥出來。
而後,手指探入她齒間:“看在你沒有拋棄我離開的份上,對你好一點點,不要咬自己了,咬我吧。”
迷亂中,雲燼雪察覺到他人的氣息,恍惚間似乎看到小反派對自己伸出了手。
不想咬人,舌尖推出那手指,她顫巍巍抬起手,掌心包住帶著濕意的指尖,轉而咬住自己的手背。
看著她所有動作,江炎玉麵上輕鬆地笑容,消失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