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燼雪調整了呼吸,抬起玉白纖細的胳膊,指尖點在一塊木柴上。
驅動為數不多的靈力,木柴竄起火焰,而後慢慢擴散,直到一堆木柴都燒起來。
暖色光暈打在雲燼雪臉上,她側首輕笑:“好啦。”
江炎玉點點頭,起身將魚肉拿過來,放在火上焦烤。
外頭雨越下越大,沒有止息跡象。
雲燼雪瞧著那魚肉在火上漸漸變色,思緒變輕,因為醒來而恢複的氣力又慢慢散儘了。
沒能撐住腦袋,緩緩向一邊倒去,直到靠在一處溫暖,陷入深深睡眠。
江炎玉低頭看看,伸出根手指點在她額頭,想把她推開。
想了想,又收回手。
萬一突然醒過來,看到自己舉動就尷尬了。
堂主大人會怕尷尬嗎,誰知道,江炎玉望望洞外雨景,給魚翻了個麵。
雲燼雪睡的朦朦朧朧,忽聽得一聲驚雷,震耳欲聾,把她從睡意中抽出。
心跳格外激烈,雲燼雪喘息不定,胸腔連帶著肩膀都悶痛不已,她忍不住蹙眉,意識到傷勢又嚴重了。
外頭已經天黑,火堆的光在洞內跳躍。
旁邊地上放著片葉子,上麵堆著下來的魚肉,烤的焦香四溢。
她艱難轉動視線,想看看瘋小孩在何處。
山洞更深處,江炎玉背對她,跪在地上,正在整理乾草堆。
雲燼雪難以出聲,視線隨著她動作晃悠,莫名想到之前在山洞初遇的畫麵。
那個時候逃離家庭,被追殺而重傷的她,是怎樣的心情呢?
江炎玉鋪好了草堆,轉頭看來,見她醒了,道:“師姐先吃東西吧。”
“嗯。”雲燼雪聲音很輕,想抬手去拿魚肉,卻因為痛楚蹙起眉頭。
江炎玉拍拍衣服,拂去碎屑,走了過來:“師姐自己可以吃嗎?”
雖是開口問了,卻沒等回答,她便已蹲下來,捧起葉片,將魚肉一塊塊喂到雲燼雪唇邊。
被一個小自己許多的孩子這樣照顧,實在讓人羞赧。
但腹中確實饑餓,手也抬不起來,隻能避開她手指,小心咬住魚肉。
吃完魚,江炎玉用雨水衝淨葉片,放在草堆邊明天備用,又走回來,坐在雲燼雪身邊,撐開手指烤火。
“這裡還挺暖和,你冷嗎師姐?”
“不冷的。”
其實有些冷,不是外部傳來的冷,而是身體裡,像是被人塞了塊冰,極速吸取她所有熱量。
那個兔唇少女不知什麼來頭,在肌膚上留下的那片紅色像是能壓住自己的恢複趨勢,使之變得越來越嚴重。
雲燼雪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且體溫在不斷升高。
江炎玉也注意到了:“你還好嗎?”
雲燼雪搖搖頭,後腦靠在山壁:“還...還好...”
話語甚至有些含混了,她似乎聽到雨聲漸漸變小,火光越來越遠。
思緒再次混亂,跌到身邊少女的肩頭。
江炎玉垂眸看著她,手背去額頭試試溫度。
嗬笑一聲,江炎玉看向山洞外的夜色,喃喃道:“瘟疫,你做的好事,把我困在這麼個破洞裡,下次再跟你算賬。”
好在雨漸漸停了,江炎玉將人半摟到乾草堆上,安頓好,笑道:“明天再看看情況吧,辛苦師姐熬過今天晚上喔。”
晚上風大,山洞也沒個遮擋,冷風呼呼刮進來。
江炎玉毫無心理負擔的將人抱在懷裡,這女人發燒了,身體非常暖和,作為熱源很合適。
“晚安,師姐。”
然而她根本沒能睡著,因為這家夥的身體越來越燙。
江炎玉蹙眉,手肘撐起身子,居高臨下看人。
躺在乾草堆上的女人,長發鋪散,臉頰通紅,喘息輕而急促,胸口起伏不定,時不時輕哼兩聲,顯然非常難受。
歎了口氣,江炎玉坐起身,往外看看,雨徹底停了。
站起身,將人扶到自己背上。
雖說在同齡人裡江炎玉已經算個高的,但是和雲燼雪相比,還是差了不少,導致背人這個動作並不算輕鬆。
將人扶穩,江炎玉咬牙切齒,往外走去:“你又欠我的,你自己算算你欠我多少了雲燼雪,嗯?”
不忘帶上朗星,江炎玉走出山洞,披著夜色走上山道。
雲燼雪之前已經跑了挺遠,目前這個距離,也許再走走就能遇著一兩家客店。
深夜寂靜,因為剛下過雨,路麵潮濕泥濘,走的費勁。
江炎玉一邊走一邊狂罵,少女活力十足的辱罵聲在山林中回蕩。
“天啊,你怎麼那麼燙啊?你著火了嗎?我是背了個火爐在身上嗎?”
喘息熾熱,落在江炎玉脖頸間,難受的哼聲也飄進耳朵。
江炎玉無語片刻,為了排解煩悶心情,開始暢想美好未來。
“之後得給你試試淩遲、斬首、腰斬、剝皮、炮烙、宮刑....”
一腳陷進潮泥裡,江炎玉一驚,下意識將人箍緊:“喂!彆掉下了!抱緊我啊!”
雲燼雪分明沒有意識,卻像是聽懂了,環在脖頸上的手臂摟緊了些。
江炎玉繼續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嘀咕不休:“我怎麼重生了還那麼狼狽呢?怎麼一遇到你就沒好事呢?嗯?師姐?”
涼冰冰的液體滴在後頸,江炎玉一怔,又嚷道:“你怎麼又哭了啊?麻煩的要命!”
環著脖頸的手臂鬆了鬆,江炎玉怒道:“讓你抱緊啊!”
片刻後,依然是她的聲音:“...喂,彆哭了...”
一路嘴上不停,氣喘籲籲,終於在前方看到一盞孤燈。
江炎玉如蒙大赦,加速跑過去。
正是一家客棧,太好了!
背著人跨過門檻,江炎玉直接道:“老板!快快開兩個房!”
老板身形微胖,坐在櫃台後,撚著胡子:“就一間了。”
江炎玉道:“一間就一間,先開了再說。”
老板道:“70文,先交錢。”
江炎玉咬牙道:“你看我現在抽得出手嗎?我...我師姐睡著了,錢在她那裡,你先給我開房,我待會把錢給你。”
老板道:“不行。”
江炎玉忍無可忍,把朗星扔過去:“這劍先抵押著,給我開房,快點!”
寶劍流光溢彩,一看就是極品,老板眉頭揚起,笑道:“等你交錢之前,這東西都放我這裡。”
江炎玉:“彆廢話了!”
老板看樣子見多識廣,雖說現在深更半夜,她倆狀態明顯不對,也沒多在意,摘鑰匙下來:“跟我來。”
隨著老板上樓,江炎玉簡單觀察一下,怪不得就剩一間房了,總共也沒幾間。
開門進去,屋子簡潔狹窄,甚至有點簡陋,但比山洞還是好多了。
江炎玉將女人丟上床,老板退出房間,貼心關門。
“要洗澡有熱水,要吃飯有熱菜,有事記得找我喔。”
也許是模糊聽到老板的話,雲燼雪輕哼道:“洗澡...”
在春渡鎮裡打滾,在山洞裡睡覺,還滿身是汗與血,身上難受,想洗澡也無可厚非。
要是其他人,恐怕受不了一個柔軟美人呢喃,滿足她的要求了。
但此刻她身邊的,是善心缺乏的江炎玉。
聽見那兩個字,江炎玉冷笑一聲,手摸進她袖子,翻找起來。
“洗澡?你彆得寸進尺雲燼雪,我能把你背到這就已經仁至義儘了!”
終於摸出錢袋,拆開包裹點點數,江炎玉道:“你現在有床可睡,該燒高香了,還那麼多...”
話語猛然停頓。
江炎玉愣了會,才伸手進錢袋,拎出一個金燦燦的小包裹。
她一眼就認出來,這是自己還住在豬窩時,因為覺得實在活不下去了,才畫下的未來期望。
本以為是能祈禱好運的金色,卻不認識包裹角落的厄字,顯得更加可笑。
這東西,應該隨著江家大火燒儘的,怎麼在雲燼雪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