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娟有嚴重的職業病,把采購的藥單給了科員後,總是忍不住看齊科長。齊科長被她看得無奈,“你老盯著我一個老頭子看什麼?”
“我想給您把把脈,您的肝應該不太好。”
齊科長的臉色微變,肝不好的事沒敢在單位說,他叫正在看采購單的小夥子,“小陳,你先去給她配藥。”
小陳走後,齊科長站起來,朝門外看看,確定沒人後,說:“你怎麼知道我肝不好?”
“我是醫生。”
齊科長笑起來,他這裡每天不知道接待多少來來往往的醫生,她是第一個隻看了眼就知道他肝不好的人,“若我真的肝不好你有辦法治嗎?”
“我得把過脈才知道。”
齊科長歎口氣,“算了姑娘,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你買好藥就走吧。”
“不試試嗎?我的醫術很好的,尤其是針灸,我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齊科長哈哈大笑,“口氣倒不小,那就給你試試吧,反正我老頭子也不怕了。”
夏娟認認真真的把起脈來,“您的肝是真的不好,而且您不是胖,是腫了。……但是不怕,遇到我了,我給您開副藥,您照著吃,我再給您紮個針。您呀,放寬心,不會有事的。”
齊科長不信,他去了好幾個醫院,都說沒治了,她倒好,說不會有事。
夏娟收好脈枕,拿出針灸,這些東西她都隨身攜帶。
齊科長看到她那副自製針灸,憋不住大笑,“姑娘,你給我開玩笑呢,你這也叫針?!”
“我這不是沒錢買針嗎,對了,您這賣針吧,賣給我一套。”
齊科長拉開抽屜,從裡麵拿出一個小包包,“給你這個。”
夏娟好奇地打開,謔,竟是大大小小,一整套閃著亮光的金針。夏娟那個稀罕啊,可惜,囊中羞澀,不得不還給人家,“我買不起。”
“你若是治好了我,這套針送給你。”
夏娟立刻來了精神,“這可是您說的。”她抽出一根針,“來,先紮針。”
齊科長:……
待小陳配完藥品回來,針也紮好了。
齊科長一身輕鬆,說話都有了力氣,“還彆說,你的針紮的不錯。”
夏娟笑,“下次我來再給您紮一次,您會更輕鬆。”
她問小陳一共多少錢,小陳報了個數,夏娟蹙眉,完了,擬藥單之前沒有問過藥價,超預算了。
齊科長拿過采購單,沉吟了會兒,“按照八折的價給她。”
小陳怔了下,八折的價是大批量采購藥品的價格,她這些夠不上。但是,他聰明的沒有多講,重新寫了采購單,給齊科長簽字。
夏娟心裡高興,八折啊,即使按照何德勝的要求來賣,也能賺不少呢。
齊科長送她下樓,問她是哪個大隊的,夏娟照實說了,齊科長怔了下,揮揮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
夏娟背著藥,餓得前胸貼後背,下次來可得算好了時間,這會兒都兩點多了,中午飯還沒有吃。想起縣上有國營飯店,賀年的爹就是掌勺的,夏娟直奔國營飯店。
這個時間吃飯的人不多,服務員在櫃台後麵打盹,夏娟敲敲桌子,年輕的女服務員懶洋洋看她一眼,十分不情願地問:“吃什麼?”
“一份榨菜肉絲麵,一隻雞腿”。
“等著。”服務員朝後廚喊:“賀師傅,一份榨菜肉絲麵,一隻雞腿。”
榨菜肉絲麵很快上來,麵條是手擀麵,根根細滑勻稱,夏娟挑了幾根,入口勁道。麵湯是用雞湯吊的,喝一口,十分的鮮。
雞腿鹵煮的很入味,雞肉嫩滑,鮮香適口。
賀國慶沒教好賀年,燒飯的手藝倒是不錯。
夏娟心滿意足地吃完,湯喝的一滴不剩,揉著滾圓的肚子,若是每天都能吃上這樣的飯就好了。
可惜夏娟雖有燒飯的天賦,卻沒有辦法施展,因為肉不是每天都有,偶爾能吃上一次已經很不錯了。再說了知青點那麼多的人,她一個人吃肉,彆人看著,也不大好。
下午坐了班車回去,車上人擠人,夏娟保護好藥品,擠在人群裡,跟著汽車一起顛簸。
一個半小時的路走出了一個世紀的感覺,下了車,恰好碰到一輛驢車,對方一聽說她是西營大隊的赤腳醫生,樂嗬嗬地把她送到了大隊。
夏娟要給他錢,他不肯收,說是順路的事。
夏娟不禁感歎,這個時候的民風就是淳樸。
回到衛生所,把藥品歸類,西藥不多,大多是中藥。夏娟尋思著,開墾出一塊地種些日常要用的草藥。西營大隊僅有幾座小土包,她上山看了,沒有找到藥材,全部到藥廠買,路遠,開銷也不小,自己種就方便多了。
草藥田不需要多大,一小片就夠了。衛生所旁邊是一處破敗的房屋,房屋前麵一大片空地,夏娟想先在這裡種種看,離得衛生所近,也能照看到。
這事還要跟何德勝提,最近要求有點多,夏娟尋思著先放放,等到過了年,再找何德勝。
藥品剛歸置好,還沒坐下喘口氣,有個六七歲的男孩子就跑了進來,大冷天的,孩子跑出一身的汗,“醫生醫生,快去看看我媽,我媽摔了一跤。”
“你等我下,我背上藥箱。”
“醫生,我媽懷了小寶寶。”
夏娟腳下一個趔趄,“快走,前麵帶路。”
幾乎是一路小跑,小男孩推開自家門,大聲喊:“媽,奶奶,醫生來了!”
屋子裡立刻跑出來一人,年紀大約五十歲,上前拉住夏娟,“快快,我兒媳婦喂豬摔了一下,一開始沒什麼,就躺下歇著了,剛才突然開始肚子痛。”
裡屋,一個懷孕四個多月的女人躺在炕上呻.吟,頭發都快汗濕透了。夏娟放下藥箱,給孕婦把脈,“動了胎氣,我給她紮一針再開點安胎藥,這幾天要臥床休息,不要走動,……活也不要乾了。”
夏娟拿出金針,臨走前,齊科長還是送給了她,給孕婦紮了幾個穴位後,她不再呻.吟,睜開朦朧的淚眼,顫聲道:“媽,我的肚子不疼了。”
徐大娘抹著眼淚,“不疼了好不疼了好,謝謝大夫。”
“不用謝,這是我的本分,我開個藥方,按方子抓藥,早晚服下。”
徐大娘給了診金,送夏娟出來,“夏大夫,這段時間能不能麻煩你多來看看我兒媳婦,她上個孩子難產,從鬼門關撿回來一條命,我不願意他們再生,誰知道又有了,我真怕她學了上次。”
“老二媳婦就是難產死的,老大媳婦兒再有個三長兩短的……唉,我一個老太婆帶三個孩子,還要再給倆兒子張羅媳婦,這日子可怎麼過啊。”
夏娟心思微動,“大娘您彆難過,有我在,您大兒媳婦不會有事的。冒昧問一下,您家是不是姓馮?”
“對對,姓馮,我家二小子在外當兵呢,兩年多沒回來了,娃都不認識他這個當爹的了,唉!”
夏娟知道是誰家了,馮淼,一個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