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嬸揭開紅布,露出最上麵的藍色碎花棉布。
陳凝把那疊棉布提起來,看到棉布下麵有個鐵皮圓盒子,盒子表麵印著餅乾圖案,可見這裡麵裝的是餅乾。在那盒子下邊是兩個罐子,包裝上明晃晃地標著麥乳精。
這些東西陳家根本就不可能買,買布不隻要錢還要布票,麥乳精更是高檔營養品,就算陳家人生病了,也舍不得買的,陳凝自然疑惑起來。
陳三嬸羅潔不自然地笑了下,告訴陳凝:“這都是村長讓我給你帶回來的,他說當年你爺爺給他們家老太太治過大病,幫了他們家大忙。”
“現在你爸媽和你爺爺還都不在了,他這個當村長的本來就應該照應你。以前他太忙,沒顧得上這事,這回我去送雞蛋,他看著我就想起來了。”
“好說歹說他都讓我把東西給你帶回來,我怎麼推都推不掉。凝丫頭,要不,你就收著?”
羅潔說話時一直觀察著侄女,她發現陳凝並不高興,抿著嘴唇,臉也沉了下來。
下邊的話她就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了,她把籃子往陳凝麵前一推,意思是讓陳凝自己做主。
陳凝沒有去翻那些東西,沉默了一會兒才問陳三嬸:“我在村子裡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早不送晚不送,為什麼要現在給我送這麼多東西?”
“他自己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還有兒媳婦和兩個孫子,那麼多人,這些東西給誰不行,非親非故的乾嘛要給我?”
“三嬸,他說的那些理由你信嗎?”
陳三嬸扯了扯嘴角,說:“他就是這麼說的,本來我也不想拿著。可你也知道,我要是不拿,我怕人家說我這做嬸子的擅自做你的主,把彆人送你的東西給劫下來了,所以有些話我也沒法說。”
陳凝明白三嬸羅潔的難處,因為不是自家孩子,她就不好擅自替陳凝做主拒絕這些東西。
“要不,東西先在你這兒放著,咱們先不動。拿都拿回來了,我也沒法再送回去,以後再想辦法,你看行嗎?”
天都黑了,陳凝也不好硬逼著羅潔把東西給人送回去。
她便站了起來,提起籃子,說:“三嬸,東西就暫時放我那兒,咱們先彆動,回頭看情況再說。”
陳三嬸巴不得陳凝趕快把東西拿走,那些東西對她來說就像燙手山芋一樣。
她兒子小濤就在旁邊看著,眼神像沾在那籃子上一樣。羅潔知道兒子饞那裡邊的東西,彆說麥乳精了,就算中間那鐵盒子裡的餅乾,兒子也吃不到。
可東西燙手,再怎麼饞她也不能讓孩子碰,她順手拍了兒子一巴掌,斥道:“彆看了,寫你作業去。”
小濤咕噥了兩聲,舔了舔嘴唇,不情願地坐回到小馬紮上繼續寫作業。
這時高考還沒恢複,但中小學還是開著的。隻不過學校要求很寬鬆,小濤放學也很少留作業,現在寫的作業還是陳凝給他布置的。
陳三叔飯後就開始在院子裡編筐,也看到了羅潔帶回來的東西,趁著陳凝還沒出來,羅潔把他拽到他們倆住的屋裡,小聲道:“他爸,你說這事兒怎麼辦好,我瞧村長那意思,是想給凝丫頭介紹對象。”
陳三叔正往煙嘴裡裝旱煙,忽聽她這麼說,停下手裡的動作,抬頭道:“介紹對象,介紹誰?”
羅潔搖頭:“到底是誰我也不是太清楚,不過我瞧著他們的意思,男方家裡條件應該很好。”
陳三叔遲疑了一下,說:“是不是放映隊那個小郭?要是他的話,那不行。他媽不光勢力眼,嘴巴還刁,一跟人吵架,嘴裡突突突地跟機關木倉似的,吵得人腦瓜子疼。萬一真成了,孩子受欺負咱們都沒招。”
“小郭自己也不省心,他一天天地帶著放映機子挨個村子亂竄,跟一幫小姑娘到底有沒有事兒,咱也說不清,我瞧著不穩妥。萬一結婚了鬨出點什麼亂七八糟的事,你說糟心不?”
羅潔打斷他的話,道:“不是小郭,那個人好象比小郭家裡還厲害。到底是誰,村長媳婦沒跟我說,隻說行的話,明天下午她帶人來相看一下,看看合適不?”
陳三叔吃了一驚:“比小郭家裡還厲害,那,那能是誰啊?”
陳三嬸搖頭,勸道:“甭管是誰,咱倆都不好攔著不讓凝丫頭見。我要直接給拒了,傳出去就好像咱們當叔嬸的不想讓她嫁到好人家。”
“我知道你總怕她嫁的高了受欺負,可你也得想想,這丫頭長得細皮嫩肉的,那麼白淨。你要真讓她找個咱們這樣的人家,讓她天天跟著下地乾活掙工分,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一年下來剩不下什麼,吃的也不好,你狠得下這個心嗎?”
“種地多遭罪多搓磨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要真跟著乾一兩年,那臉那手就都毀了,那長相都白瞎了。咱們去上墳時跟你爸也沒法交待。”
陳三叔抓了抓頭發,又搓了把臉,隻好道:“那就見吧,不過還是得先問問她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