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野顯然沒料到陳凝會過來,看到她身上背著包,猜測她也要坐車出門,他就回了一句:“嗯,要回省城,你要去哪兒?”
陳凝往胡大夫家的方向張望了一眼,還沒看到人,就回過頭說:“我也去省城,老師幫我聯係了三院的彭大夫,說讓我今天中午之前去三院參加考核,老師跟我一起去。”
聽她這麼說,季野抬腕看了下表,說:“還有六分鐘左右車就來了,胡大夫跟你約定的是六點整嗎?”
陳凝也在奇怪,眼看著往省城方向的客車就要到達祝家村,胡大夫怎麼還沒出現?不會是有什麼事把他絆住了吧?
剛想到這一點,一個小夥就從胡大夫家的方向跑向車站,他遠遠地看到陳凝,就朝她招手,手裡還捏著個紙條。
“陳……陳凝,胡大夫讓我告訴你,他有個急診馬上就得走,他今天沒辦法陪你去省城醫院了。”
“喏,這是他給你寫的條子,讓你照著這上邊寫的地址去找人。”
那小夥一骨腦地把胡大夫交待的話說給了陳凝聽。這時候,一輛紅白相間的公交車從西邊路口緩緩開了過來,陳凝也沒有時間再想彆的,隻好接過紙條,跟他道了聲謝。
小夥還急著去上工,交完紙條就走了。季野在旁邊見了,就問陳凝:“你自己去過省城嗎?能不能找到地方?”
陳凝心想,她以前的時代跟現在跨度這麼大,她就算是去過也沒什麼用。
“沒去過,等到站了,我按著紙條寫的路線走吧,不清楚的就找路人打聽一下。”
季野聽了就說:“城裡人多車多,有的地方還挺繞的。你自己一個人去的話,怕走錯路,找車站可能也費勁。三院我熟,要不我送你過去吧,我今天不用回單位,時間來得及。”
陳凝深知自己方向感極差,屬實是重症路癡患者,以前去陌生的地方全靠導航。讓她自己去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真的有可能走錯路誤了時間。因此她沒有拒絕季野的好意,朝他笑了下,說:“那太好了,有你幫忙,相信我會及時趕到的。”
季野點了點頭,說:“嗯,都是小事,車來了,你先上。”
汽車緩緩停在路邊,陳凝先上去,季野跟在後邊,兩個人前後腳地往裡走。
車上的座位幾乎已坐滿了人,兩個人一直走到最後邊才找到了兩個並排的空座。
陳凝先坐到裡邊靠窗的位置,見季野還站著,就拍了下旁邊的座位,說:“就這一個空座了,你也坐吧。我聽說到省城至少要兩個半小時,還遠著呢,站著累。”
季野這才坐下,他身體坐得很直,兩隻骨節分明的手搭在膝蓋上,始終目視前方。在陳凝看來,就好象他前邊座位那男人的頭頂上有寶似的。
她假裝什麼都沒看見,從帆布書包裡拿出一本針灸書,慢慢翻看。
胡大夫告訴她,說這次培訓班對於針灸很重視。因為這年代物質貧乏,百姓生活質量普遍不高,缺醫少藥是常事,上級號召基層醫生們要儘量學會用簡效廉的方式來為群眾治病,而針灸就很符合這簡效廉的要求。
等她見到彭大夫,對方一定會考一些經絡穴位方麵的知識。她當然是不懼的,不過抽空看看相關資料也是好的。
這時候的路況普遍不好,哪怕進了縣城,路上也不時有深深淺淺的小坑。陳凝看了大概二十分鐘,眼睛就晃得難受。她就把書收起來,抱臂靠著椅背坐著。坐了一會兒,大概是因為起得早,再晃來晃去,就有些昏昏欲睡。
旁邊的季野一直坐得筆直,仿佛這些晃動都對他沒什麼影響。因為腿比較長,他的膝蓋頂在了前座的靠背上,也不知道有沒有不舒服的感覺,反正陳凝自己是沒辦法長時間保持這種姿態的。
迷迷糊糊中,她感到汽車猛地一晃,隨即一股強大的慣性從她左麵推著她向右倒去。這股慣性持續又強大,哪怕她一把抓住了前座的椅背,試圖保持身體平衡,還是控製不住地向著季野的方向拍了下去。
季野一隻手抓住椅背,身體未動,倉促中他就感覺陳凝上半身朝他壓了過來,柔軟的觸感和清冽的氣味猝不及防地將他裹住了。
他腦子裡像有什麼東西炸開,頃刻間整張臉全都紅了。他下意識去攏住陳凝的身體,卻又在沒有任何思想準備的情況下,左手圈在了陳凝的腰上。
他手指像發燙一樣,如果不是怕陳凝向前方椅背上撞過去,他就要收手了。
車裡亂成一團,幾乎所有人都東倒西歪的,剛坐穩一點,就有人不滿地嚷道:“怎麼回事,怎麼開車的?”
司機甕聲甕氣地回了一句:“有羊跑道上來了,不得躲著點嗎?叫啥叫?不愛坐就下去。”
這回沒人敢說話了,車子晃了幾下,很快就恢複了正常。陳凝也掙紮起身,手掌在季野腿上撐了一下,終於坐直了。
剛才的事太突然,她迫於慣性伏在季野身前的時候,明顯感覺到他心跳劇烈,怦怦怦地,強勁而有力,像要跳出胸腔一樣。